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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 寒川子 2245 字 2023-10-03

乱之道唯有两途,一是一统,二是诸侯相安。一统可谓是以暴治暴,以乱治乱,虽易成功,却是治表,不能持久。诸侯相安虽难实现,却是治本,一旦实现,或可长治久安。”

贾舍人显然是更想知道答案:“这与合纵何干”

“贾兄若是细审此图,”苏秦望着势图,指点三晋,“不难看出天下枢纽所在。天下枢纽何在在于三晋。贾兄细想,近百年来,天下纷争虽频,多在中原,所谓中原逐鹿是也。何为中原中原也即三晋,也就是这三盏小碟子,或这三只饿狼。三晋或与秦争,或与齐争,或与楚争,或窝里斗,自与自争”

“苏子是说,”贾舍人恍然开悟,急不可待地接道,“合纵就是三晋合一。”

“正是。”苏秦重重点头,“天下如局,纵横皆为局路。古来规制,东西为横,南北为纵。韩、魏、赵三晋横贯南北,区分东西,堪为天下枢纽。三晋三分,就如一只只孤狼,任由周边三虎欺凌。三晋纵亲,三狼成群,纵使恶虎也奈何它不得。”

“妙哉”贾舍人油然洞明,喜不自禁道,“一旦三晋纵亲,秦不敢东犯,齐不敢西趋,楚不敢北向,秦、齐远隔三晋,欲争不能。楚地虽大,然北是三晋,东北是齐,西北是秦,亦不敢擅动刀兵。大国皆息刀兵,可无争矣。”

“合纵还应包括燕国。”苏秦补充道,“三晋合一,外加燕国,其势天下无敌,秦、楚、齐必不妄动。大国不妄动,小国不起争,天下纷乱可解,虽分实合。天下合,可无争,天下无争,人心可以始治矣。”

“如何治心,苏子可有考虑”

“是的,”苏秦缓缓说道,“自周至赵,在下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难题。在下在想,人心不古,私欲横溢,若让天下人皆如先圣老聃所言的绝欲弃智,回至远古三圣的真人时代,已无可能;依在下之见,仲尼的仁义礼制,墨翟的天下兼爱,杨朱的人人为我,皆是治心之道,虽说途径不一,却是同归一处,大可起而用之。人心向善不向恶,自古迄今,天下百姓不喜欢杀戮,智者不喜欢杀戮,即使诸侯,也没有几人真心愿意杀戮;喜欢杀戮的只有禽兽,禽兽杀戮是因为禽兽要交配,要猎食。人不是禽兽,因为人有良知,有良能,更有良心。人知羞耻,人要穿衣裳,人不会当众媾合。人有畏惧之心,人畏惧天,畏惧孤独。畏惧天,就会遵循天道;畏惧孤独,就会善待他人。人人善待他人,世上就无征伐,就无杀戮,就无争执,久而久之,欲心也就自然去除了。”说至此处顿下,有顷,苦笑一声,“在下胡说这些,贾兄是否觉得可笑,是否觉得在下是异想天开呢”

贾舍人沉思良久,改坐为跪,冲苏秦行三拜大礼:“苏子在上,请受舍人三拜”

苏秦惊道:“贾兄,你这是为何”

贾舍人拜过三拜,方才说道:“非舍人拜苏子,是舍人代天下苍生诚拜苏子。无论苏子能否成此大业,这颗赤心,亦足以感天地、泣鬼神了。”

苏秦起身,绕过几案,朝贾舍人对拜三拜,不无感动道:“有贾兄鼎持,苏秦一定勇往直前,死不旋踵”

贾舍人起身,坐下,朝苏秦打一揖:“非舍人鼎持。苏子善念,但凡天下良心,皆会鼎持”略顿一顿,“苏子既来邯郸,舍人敢问,合纵大业,可是从赵始起”

“正是。”苏秦回一揖道,“魏自文侯以来,一向恃强,今有庞涓、惠施诸贤,国势复盛,不宜首倡。韩处楚、秦、魏、齐四强之间,形势尴尬,无力首倡,三晋之中,唯赵合宜,在下是以首赴邯郸。”

“嗯,”贾舍人点头道,“苏子能够把握大势,从高处着眼,小处入手,合纵或能成功。敢问苏子,舍人不才,可有帮忙之处”

“谢贾兄了。”苏秦拱手揖道,“在下正愁孤掌难鸣呢在下初来乍到,途中听闻赵侯病了,可有此事”

贾舍人将赵宫形势及近日听闻悉数讲予苏秦。苏秦冥思有顷,抬头笑道:“真是说来就来,在下今日就要麻烦贾兄了。”

“苏子但讲无妨。”

“依眼下情势,贾兄可知何人能够接近赵侯”

贾舍人不假思索:“安阳君。”

“好。”苏秦拱手道,“烦请贾兄设法将在下已到邯郸之事透与安阳君。”

洪波台上,太子雍走进宫门,屏退左右,趋至肃侯病榻,叩道:“儿臣叩见君父。”

赵肃侯一忽身从榻上坐起,望他一眼,微微笑道:“雍儿,来,坐在榻边。”

太子雍谢过,起身坐在榻前。

“雍儿,”肃侯不无慈爱地抚摸着太子雍的头,“见过三叔公了”

太子雍仰脸望着肃侯,轻轻“嗯”出一声。

“他的病情如何”

“果如君父所言,他是装病。儿臣求问朝政之事,说秦公派使臣约盟伐魏,儿臣不敢擅专,请他定夺。”

“他怎么说”

“三叔公说,秦人不可信,眼下之急不在魏人,在中山,因而请调晋阳守军两万驻防代郡,并讨要虎符。儿臣已按君父所嘱,准允他了。”

“他还说些什么”

“三叔公拿出一个清单,上面净是吏员的职缺升降,要儿臣审准。儿臣大体上扫了一眼,凡是去他府上探过病的,全都升了。那日上朝的,除四叔公、御史等外,能降的他全都降了。既没有上朝也没有去探望他的,不升不降。儿臣二话没说,也按君父所嘱,照准他了。”

赵肃侯微微点头。

“不过,”太子雍想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名单上最后一人是河间令申宝,三叔公突然越级升任他为晋阳都尉,儿臣甚感诧异,询问肥义,得知申宝原为肥义手下参军,去年升任河间令,此番又升晋阳都尉,连跃数级,简直就是青云直上。”

赵肃侯闭上眼去,浓眉紧锁,有顷,睁眼望着太子雍,笑问:“你如何看待此事”

“儿臣心中嘀咕,觉得其中或有隐情,安排肥义将军暗查。”

“哦,他可查出什么”

太子雍从袖中摸出一个密折,递予肃侯。

肃侯看过,轻轻拍了拍太子雍的脑袋,赞道:“好雍儿,只几日不见,你就长高了。冲你这个头,寡人在这榻上,也能安睡一时呢。”

“谢君父褒奖。”

“寡人听说,洛阳有个叫苏秦的士子已来我邦,眼下就在邯郸。雍儿可知此人”

连如此细微之事父王也能知情,太子雍大是吃惊,同时也由衷敬服,微微点头:“嗯,儿臣年前曾听肥义提过此人,说他是个狂生,去年赴秦,向秦公晋献帝策,欲扫平列国,一统天下,所幸未为秦公所用。”

“你可寻空会一会他,看看他是何等狂法。”

“儿臣领旨。”

丰云客栈里,苏秦正在与贾舍人叙谈赵宫情势,店家走来,揖道:“有扰二位了。请问,哪一位是苏先生”

苏秦起身回揖:“在下就是。”

“有位客官寻你。”

gu903();苏秦在邯郸并无熟人,此时有人来寻,不用问就知何事。苏秦瞟贾舍人一眼,舍人笑道:“苏兄快去,好事这就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