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惠王略吃一惊,“夫子还讨何赏”
“喜酒。”
“喜酒”惠王大奇,“何人的喜酒”
“梅公主的喜酒。”淳于髡侃侃说道,“临行之际,齐王特别吩咐草民,要草民打探陛下跟前可有公主待字闺中,若有,齐王有意向陛下攀亲。草民昨日向惠相国打探此事,得知梅公主尚未订婚。草民窃喜,特拉惠相国保媒,代齐王向陛下求婚。”言讫,从袖中摸出一张礼单,双手呈上,“这是礼单,彩礼已经置于偏殿,请陛下验看。”
毗人接过,递予惠王。
惠王扫过一眼,置于几上,抬头缓缓问道:“田因齐求婚他为何人求婚”
“公子虚。”淳于髡又从袖中摸出一帛,双手呈上,“这是公子的生辰。”
“公子虚”惠王接过八字,细看一时,轻轻放下,点头道,“年龄倒是不错,不知此人品性如何”
“若问品性,倒是没个说的,”淳于髡呵呵笑道,“草民只用八个字:才气横溢,气宇轩昂。不过”话锋一转,“公子也有不足之处,草民不敢隐瞒。”
“有何不足”
“据髡所知,公子性格内向,不谙名利,与世无争,喜欢独处,尤其是喜欢养花育草,且在百花之中,尤爱梅、菊,几年前甚至赌气欲往东海仙山,在那里养梅育草,修道炼仙。不知多少人家提亲,公子皆未看上。这些秉性,与时下年轻人所求格格不入,齐王甚是头疼,却也拿他毫无办法。这些弱项,草民特别禀明陛下,万不可屈了公主。”
魏惠王大喜过望,急道:“哦,若是此说,倒是匹配梅儿。田因齐若是真有诚意,这门亲事,寡人可以准允”忽又想起什么,眉头皱成一团,“只是梅儿与那公子一般性情,甚是执拗,不愿嫁人。她若不从,就会死里活里闹腾,即使寡人,也奈何她不得。”
“陛下放心,”淳于髡接道,“草民得授通心之术,梅公主所想,草民皆可忖知。只要得见公主,草民或可因情劝导,使她乐意归门。”
惠王连声说道:“好好好,先生果能玉成此事,寡人另有重赏”转对毗人,“传梅公主觐见”
毗人欲走,淳于髡急道:“不不不,草民不可在宫里见她。听说公主与殿下甚亲,草民可去殿下府中见她一面。”
惠王点头允道:“好吧,一切皆听夫子。”
太子申府中,后花园的梅园,百余株梅树上挂满了如葡萄般大小的青梅。一身素衣的瑞梅公主坐在梅亭里,两眼痴痴地望着树上的梅子,想着心事。园中别无他人,只有几只小鸟在梅枝间上蹿下跳,喳喳欢叫。
园门打开,淳于髡晃着油亮的光头走过来。瑞梅过于专注,竟然没有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淳于髡走到亭下,顿住脚步,故意咳嗽一声。
瑞梅扭过头来,陡然见到一个光头,花容失色,惊问:“你是何人”
淳于髡深揖一礼:“老朽淳于髡见过公主。”
瑞梅早就听说过淳于髡的大名,松出一口长气,微微欠欠身子,拱手复礼:“小女子见过先生。”
淳于髡将她细细打量一番,点头赞道:“公主好标致啊”
瑞梅平素不愿见人,更不喜在此被人打扰,又听淳于髡说出此语,顿时脸色一沉,冷冷说道:“先生至此,可有要事”
淳于髡呵呵笑道:“没有,没有,赏梅而已。”不顾瑞梅感受,顾自走上亭子,在瑞梅对面席地坐下,“老朽坐在这里,公主不介意吧。”
瑞梅忽地起身,不无愠怒道:“先生要赏,自赏就是”拂袖走下亭子,沿小径而去。
淳于髡缓缓说道:“梅公主留步。”
听到淳于髡直呼她的名讳,瑞梅一怔,不由自主地顿住步子,扭回头,语气依旧冷冰:“先生何事”
“方才老朽路过街头,碰巧遇到一个疯汉,公主想不想听听他的趣事”
瑞梅心头一颤,知他是为孙膑而来,且能来此园中,必是经过胞兄太子申同意了的。看这样子,许是她的要求有个眉目了,既惊且喜,复上凉亭,语气微微缓和,轻声问道:“请问先生,那疯汉有何趣事”
“公主不能站着听,”淳于髡微微一笑,指着对面的席位,“请坐。”
瑞梅凝视他一会儿,复坐下来,两眼眨也不眨地直望着他。
“公主,”淳于髡陡然敛起微笑,语气严肃,开门见山道,“你与孙将军之事,殿下都对老朽说了。听殿下说,公主欲将孙将军接至府中,照料他一生,可有此事”
瑞梅脸色绯红,低下头去,轻咬下唇,默不做声。
“老朽正为此事而来,有话欲问公主。”
瑞梅喃喃说道:“先生请问。”
“公主只是喜欢孙将军呢,还是爱他”
瑞梅将头垂得更低,许久,方才说出一字:“爱。”
“是爱他的心呢,还是爱他的人”
“心。”
“若是爱他的心,公主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吗”
瑞梅不再羞怯,落落大方地抬起头来,郑重点头。淳于髡看到,瑞梅的眼中盈出晶莹的泪珠。
“看公主的泪珠儿,当是真心的,老朽愿意帮忙。”淳于髡点点头,缓缓说道。
“谢先生成全”瑞梅拱手谢过,以袖拭泪。
“老朽帮忙,可有两种帮法,一是如公主所愿,说服陛下,将孙将军或接入宫中,或接至此处,由公主悉心照料,守候一生;二是治愈孙将军疯病,除去两个膝盖骨老朽爱莫能助之外,老朽担保孙将军如常人一般。这两种帮法,公主可以任选一种。”
“真的”瑞梅喜极而泣,大睁两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光头,“孙将军之病,先生真能治愈”
“能不能治愈,还要取决于公主。”
“我”瑞梅大怔,“小女子能有何用”
“有有有,”淳于髡接道,“只要公主允准一事,孙将军的疯症即可痊愈。”
“说吧,只要能够治愈孙将军,要小女子做什么都成。”
“嫁人。嫁给齐国公子。”
瑞梅两眼发直,惊得呆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从牙缝里挤道:“原来,先生是变了法子提亲来的”
“是的。”淳于髡晃晃光脑袋,“老朽此来,正是为齐国的公子虚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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