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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末的一天,佛得角群岛西南方海域,一条满载而归的葡萄牙拖网渔船突然在海面上望见了一支舰队。它由两艘大型战舰和四艘非战斗船只组成,六艘舰船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列队行军,排着非常齐整的纵队。战争时期,这样一支舰队的来历和身份很是引人好奇,何况那两艘战舰炮管林立,尽显峥嵘。
国力决定地位,大航海时代早已成为遥远的历史,全盛时期殖民地遍布世界的葡萄牙,如今徒有老牌帝国之名,而无欧洲强国之实。英法德俄奥大打出手,塞尔维亚、比利时、土耳其避无可避地卷入战争,英联邦国家悉数参战,日本迫不及待地插上一脚,战火遍及欧亚非,葡萄牙人却把脑袋埋进了沙子里。于是,船上的葡萄牙渔民战战兢兢地看着那支舰队由远及近。两艘大型战舰从桅杆、烟囱到舰桥、舰体都涂着均匀的灰白色漆,水线部分露出一小截黑色,而它们的旗杆上傲然飘扬着……德意志的铁十字黑鹰旗!
除去那些在殖民地内河湖泊活动的舰艇,此时德国部署在海外的舰队总共三支:在奥斯曼土耳其海域活动的地中海分舰队,原本在太平洋海域活动的施佩分舰队,以及第二次弗兰德斯海战中冲破英军封锁进入大西洋海域的袭击舰队。眼前这对漂亮的姊妹舰正是施佩伯爵指挥的“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瑙”号,从远东的青岛基地到这里,它们绕过了大半个地球,航程超过两万海里,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战略远航。但与历史所不同的是,施佩舰队既没有在科罗内尔扬名,也免于在福克兰折戟,两艘造价高昂的装甲巡洋舰沿途几乎一炮未发,反而是分散作战的四艘轻巡洋舰到处袭击协约国港口和船只,只差把南太平洋闹个天翻地覆。
“纽伦堡”、“德累斯顿”、“莱比锡”、“埃姆登”,这四艘德国巡洋舰展开的破交战让协约国在南太平洋诸岛以及南美海域的航运线大受影响,大英帝国的声威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这些毕竟是打了就跑的小卒。在“冯-德-坦恩”号溜进达达尼尔海峡之后、“布吕歇尔”号冲进大西洋之前,施佩伯爵的两艘装甲巡洋舰才是英国海军部在非本土海域的心腹大患。在英国这样一个无法自给自足的岛屿国家,大到船台上的战舰,小到居民餐桌上的食物,大多数原材料都需要从海外运入,所以说海上贸易航线是这个国家的生命线,战争时期尤其如此。两艘沙恩霍斯特级装甲巡洋舰不出手则已,一旦它们在重要海域出现并袭击了协约国船只,其恶劣影响很可能比德军在西线战场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还要大。
经过在日德兰半岛海域和弗兰德斯海域的三次交手,英国海军对德国舰艇的战斗性能有了新的评估。德国海军的主力战舰除主炮口径略小之外,其余技术指标全面优于同级别的英国舰艇,而沙恩霍斯特级装甲巡洋舰的建造时间只比无畏舰和战列巡洋舰稍早,英国的海军工程师们重新审视了有关这两艘德国战舰的数据情报,他们意识到沙恩霍斯特级根本就是袖珍版的德国战巡——或者说德国的战列巡洋舰是在沙恩霍斯特级的基础上进行了放大和改进。因此,英国海军技术部门向海军部和海军参谋部的决策者们提供了一份颇显悲观的报告:英国海军的任何一级装甲巡洋舰都无法正面匹敌德国的沙恩霍斯特级,必须形成局部的数量优势或充分发挥战术效果,才有可能击败对手。
尽管一直在远离德国本土的水域活动,施佩伯爵和他的助手们对发生在北海的激烈交锋已经有了深入的了解——他们在智利港口短暂停留时,就通过德国驻智利大使馆得到了一份非常详实的战报,后来又陆续接到海军参谋部发来的密电。对于公海舰队取得的辉煌胜利,施佩分舰队全体官兵既感到振奋,又对主力舰队的同僚们羡慕不已。如今英国海军的战列巡洋舰沉没的沉没,重创的重创,残存力量大都退守英伦保卫本土面,任由“布吕歇尔”号和“格劳登兹”号组成的袭击舰编队在北大西洋横行肆虐,这更让施佩伯爵麾下的将士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欲在落水狗头上狠敲几棍子而后快。
施佩伯爵当然知道,以英国海军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能派出一支强大的战斗舰队前来围捕他的分舰队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到了大西洋中部海域,他的分舰队随时可能碰上英国地中海分舰队的装甲巡洋舰群。“沙恩霍斯特”和“格奈森瑙”有一流的光学测距仪和主流的舰炮配置方式,并在战争爆发前装上了性能优异的射控指挥仪,单舰实力确实凌驾于任何一艘协约国装甲巡洋舰之上,但是经过了漫长的跋涉,战舰的状况很不理想。舰底长满了贝类,锅炉管道小毛病不断,拼尽全力恐怕也只能跑出23节的最高航速;为了保持舰员们的作战状态,航行途中经常进行火炮操练,部分装备由于机械磨损而出现故障或是存在技术性隐患。此外,舰队在远离己方海军基地的海域作战,出现的损伤就只能靠舰员们抢修,应付一场战斗还好,若是接连对敌交火,情况就很不乐观了。
所以当下属询问该如何处置那艘悬挂葡萄牙国旗的渔船时,伯爵的回答非常果断:照老规矩办。
老规矩并非斩尽杀绝,“沙恩霍斯特”号很快派出一小队陆战兵,乘交通艇登上了那艘不期而至的渔船,搜查发现船上既没有无线电也没有枪械武器,并确定船只和船员都属于中立的葡萄牙。和往常一样,德国陆战兵破坏了渔船上的锅炉和轮机,使之只能依靠风帆的辅助动力返回港口,同时给了葡萄牙渔民一些从东方带回来的茶叶和瓷器作为补偿。
事实上,佛得角群岛是葡萄牙的海外属地,离法属西非400海里,离直布罗陀1000海里,离葡萄牙本土近2000海里,简直算得上是远离纷争的世外桃源,这里的人们从外界获取消息的主要渠道就是班轮捎来的报纸,新闻讯息的滞后时间也许几个星期,也许几个月。加之葡萄牙政府尚无意卷入战争,欧洲大陆打得热火朝天,这里的居民依然过着悠然自得的日子。
告别了目瞪口呆的葡萄牙渔民,施佩伯爵的舰队继续向北行驶,与之同行的是两艘煤船和两艘补给船。尽管国际中立法允许交战国船只在中立港口停留一天,并且补充燃料、淡水、食物等非军事物资,但是英国的情报网络何其庞大,德国舰船一旦靠港,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伦敦,而船对舰的海上补给虽然时效低、难度大,却可免于暴露行踪。
“长官,刚刚收到海军参谋部发来的第三封电报,与前面两封拼加起来,可以看到完整的电报内容了。”“沙恩霍斯特”号上的通讯官向施佩伯爵报告说。
伯爵接过解译的电文,一次电报只传部分内容,这是为了防止敌人截获电报破译内容而采取的一种技术手段,由于远距离的无线电通讯本来就容易丢失信号,这样也给自己的通讯增加了不少麻烦。
仔细看过电文内容,施佩伯爵对“沙恩霍斯特”号舰长菲利克斯-舒尔茨说:“我们的时间表很紧——参谋部要求我们在11月5日之前抵达爱尔兰西北水域。”
舒尔茨上校算了算:“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的平均航速得保持在14节以上,要是中途出现故障耽搁半天,后面的路程就要全力奔跑了。眼下我们和‘格奈森瑙’号的燃料只够两天之用,就算把两条煤船全部清空,也还差了两三百吨燃煤。”
施佩伯爵点点头,然后望向东北方:“如果我们在佛得角群岛加煤,顺利的话,明早就能补足燃料重新启程,还可以顺便补充淡水食物,这样在接下来的航程中就不必停下来加煤了。不过,葡萄牙人很可能向英国方面通风报信,而如果英国的装甲巡洋舰正好停泊在直布罗陀,很可能会在航线上拦截我们。”
“两条路。”舒尔茨上校回应道,“要么跟参谋部解释我们碰到的困境,请他们推迟计划时间,我们尽快赶去下一个海上补给点,要么冒点险,进入佛得角的某处港口加煤,并在入港之后迅速破坏港口的通讯设备,让葡萄牙人短期之内无法跟外界联系。”
施佩伯爵想了想:“参谋部定下的时间表直接关系到公海舰队的作战部署,因为我们的原因而进行调整,可能打乱整个计划。”
伯爵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清楚了,哪怕葡萄牙政府以侵犯中立为由提出抗议,只要有利于德国打赢这场战争,用些不太礼貌的手段也在所不惜。舒尔茨上校让副官取来海图,以他和施佩伯爵极其丰富的航海经验,很快就在舰桥上选定了目标——圣维森特岛的明德卢港,那里的深水码头可供万吨级的舰船停靠,有机械设备可供装卸货物,而且离佛得角群岛的首府所在地普拉亚有两百多公里。以舰队此时的位置,前往圣维森特岛并不会增加太多的航程,唯一的麻烦是港区规模较大,这意味着找到并毁坏港口的通讯设施不想探囊取物那般轻松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