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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只是幻觉。

伊姒,她不可能还活着

一路顺着惜阳宫的屋檐走去,姜娆回到含元侧殿,重重关上门。

抵在门板上,惊魂甫定。

翌日晌午,原本昏迷的皇上,突然神采熠熠,竟是坐了起来。

李非见如此光景,心中凉透。

只怕,此乃回光返照之征

昨夜各位娘娘、殿下齐聚在含元殿,守了半夜。皇上昏迷着,仍未下任何旨意。

皇位空悬,迷雾一片。

这会儿,卫齐精神很足,除了将药汤喝完,还加用了一餐饭食。

“惠妃人呢”他开口问李非。

一旁伺候的良妃方菱菱便答,“今日是奴婢当值。惠妃她”

李非以眼神制止,方菱菱遂缓缓退下。

“去传惠妃过来,以后,朕身前只让她一人侍候。”

姜娆收拾妥当,聘婷站于龙榻前。

卫齐面容平静,棱角分明的五官,依稀能看得出,年轻时定也是龙姿凤颜。

“你坐过来。”

姜娆挨着榻边坐下,卫齐看她的眼神,仿佛透过自己,在看着另一个人。

目光温柔,安和,绵绵不尽。

若不是亲眼所见,姜娆绝不会相信,战功赫赫、戎马半生的太祖皇帝,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卫齐在枕下摸索着,将一本翻得老旧的泛黄书册递给姜娆,“教他们都别进来,你给朕念念,朕想听。”

她不敢违背,接过来,是一本金刚经三十二品卷。

殿外李非、王尚仪等人,只听殿内隐隐传出女子温软的诵经声来,皇上素以武力征服天下,竟不知他还是信佛理经之人。

想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禁悲从中来。

姜娆端着书卷,微微垂头,朱唇轻启,声音清甜。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读完最后一卷,姜娆阖上,便在尾页处,瞧见两枚娟秀的字迹,伊姒。

她忽然想起昨晚靖贵妃那惊恐的话语。

好像也是提到了这个名字。

卫齐听得出神,心生一计,姜娆好奇地问,“皇上,这伊姒是何人”

呼吸有淡淡的凝滞,“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

姜娆似想了许久,才眉眼低垂,轻声又问,“可是臣妾和她,有几分相似”

卫齐闻言,神情变幻了几次,才终是叹道,“你很聪明,也像她。”

言罢,却见面前女子突然退身,跪下。

“这又是作何”卫齐往前探了探身,姜娆便提高了声线,“陛下乃开国太祖、一代明君,身后流芳百世,且您听读礼佛,一心向善。可为何,会学华族人野蛮残酷的传统,凭白夺走八条无辜性命呢”

她拿准时机,语速极快,面容坚定,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卫齐已然龙颜含怒,“你好大的胆子。”

“忠言逆耳,请陛下三思。”姜娆又将腰身低了低。

殿内气氛骤降,如坠冰窟。

姜娆反复在心中提醒自己,历史上无载,她必会有回转的余地。

“你难道就不怕朕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怕,姜娆很害怕。

“如果奴婢左右逃不过一死,那么损害的,更将会是您维护了一生的英名。”

卫齐握拳,重重放下,却没有听到声响。

姜娆跪在榻前,冷汗如流,湿了内衫。

良久,卫齐的声音传来,“朕没有看错人,你”

他想了想,想不出该如何称呼。

姜娆撑着身子站起,自报家门,“妾名姜娆。”

“很好,姜娆你过来。”

靖贵妃亲自端了药膳到含元殿,罗成王、景安王随从而来。

而谢盈柔身着花蒂烟罗裙,亦步亦趋。

还未进内室,便听得有女子软语传出。

皇上封了八位妃嫔侍疾,靖贵妃自是无甚惊讶,款步径直走向床帏。

靖贵妃谢莲儿乃卫齐的妾室,在他举兵起义之前,就已经嫁与他,而她生养的两位皇子皆是在家乡和征战途中诞下。

中宫皇后虽为皇上原配妻子,但她膝下无子,唯有文徽大帝姬一位女儿。

谢莲儿生的美貌又聪慧,即便如今年近五十,也能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胚子。恩宠数十年来不曾淡过,而卫齐醉心政史,除却偶有宠幸些宫女,但都未给名分。

是以,靖贵妃不是皇后,胜似皇后,地位尊崇。

靖贵妃紧走几步,撩开珠帘,但见榻尾坐了名年轻女子。

那些妃嫔,皆是身份低微的女官,在她心中,无甚分量,不过是当宫女来差使的角色。

所以,她几乎没有兴趣瞧一瞧那女子的样貌,便端了药膳往近前坐下。

“听闻陛下病情好转,臣妾便亲自做了羹汤,您尝一尝,看合不合口味。”

卫齐白日里的精神,渐渐有些耗尽,此时便靠在靖贵妃身上,吃了几口,“贵妃的手艺,越发的好了,朕忽然想吃你在家乡时,做的莲心酥。”

靖贵妃慢条斯理地替他拭了嘴角,笑答,“妾明日早晨便给您做好了送来。”

卫齐点点头,两位皇子便上前,围在他身边,若非身在皇室,眼下倒真是一脉温馨的场面。

“柔儿,快过来见过陛下。”

在靖贵妃的提点下,姜娆微微抬了头,正看见好一副春柳扶风的美景。

女子容颜姣美,莲步轻移,发髻上只插了支水头极好的玉簪,虽简单,却能体现出身份的不同寻常。

可不正是那晚抱着白猫的女子么

“柔儿参见陛下。”

同样的福身的姿势,她做出来,就比旁人好看些。

卫齐温和地比划,“上回见她时,还是个小丫头,一晃就竟出落地如此标致了,朕怎么能不老呢”

谢盈柔温婉地立在景安王身侧,“皇上瞧臣女长大了,可臣女倒觉得您还和从前一样。”

卫齐笑呵呵,靖贵妃也陪着笑,“这孩子,臣妾是舍不得将她嫁给别人,怕委屈了她。”

“那朕就做个主,卫瑾只有两位妾室,不如就将柔儿赐给你为正妃如何”

靖贵妃连连点头应和,卫瑾亦不推辞,两人的婚事,经君王一言,就定了下来,这也是靖贵妃此行的目的。

谢盈柔目光款款,投向景安王,心花怒放。

卫瑾目光淡淡,却忽然瞥见那被遗忘、而坐在角落里的人儿。

姜娆本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虚虚实实,你来我往,冷不防与突然看过来的卫瑾目光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