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的弧度不经意间扬起,倒在他素来冷峻的脸上,平添了温润的韵味,“朕今日没有白来一遭,倒比和那些儒士空谈论道有趣许多。但是,你身为御前女官,诗书这一关是过了,但眼力上可就差了些,朕说了这半日,口中干渴你说如何是好”
他故意沉了沉脸色,但眼波里却柔和一片,风清气朗。
姜娆报赦一笑,欠身道,“奴婢这就去沏茶,陛下稍等,可以再想一想接下来考些甚么。”
她起身,右手却突然被人握住,姜娆回看,正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卫瑾稍稍用力,就将她带到怀中,蛊惑的声音低沉,“真是不解风情,替朕解渴的方法,还有许多。”
温热的男子气息袭来,他已经俯身近前,精准地含住了朱唇,纳入口中吮尝。
姜娆闷声一哼,春水一般软在他怀中,媚眼微垂,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儿。
渐渐加深,卫瑾有些心痒难耐,整日看得到却吃不到,的确有些上火,是该定期发泄一下。若不然,就姜娆这副小身板,只怕她难以承受。
唇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就在他撬开贝齿辗转深入意欲攻城略地之时,她却偏过头避了开去。
身姿一旋,便出了他的怀抱,卫瑾显然没有餍足,看着娇嫩的唇色,回味着温软的触感,心情是难得的旖旎,而这种悸动,太久不曾有过。
“蒙顶甘露,是陛下最喜欢的,奴婢没有记错呢。”姜娆翩翩而去,卫瑾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一拳打在软棉花上了,毫无作用。
对着那婀娜的身影心绪微微一荡,只怕此刻再好的茶叶,也不如她的滋味甘甜。
再进来时,暧昧的气息已经散尽,姜娆端茶的姿态亦是款款,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绰约。
令人遐想的开端,令人回味的结果,这才是永葆新鲜的要诀。
既然要在后宫中谋一方出路,那就要让皇上看得到却得不到,这样才会有无限可能。
因为世人最珍贵了的两样东西,无非就是已失去和求不得,自她明白出宫无望时,就已经做好了筹谋,既然给了她如此机会,若要做,就做他心头那一点与众不同的朱砂。
皇上在书房已经呆了整整一个下午,高言望了一眼天色,才推门而入。
他并没抬头,碎步近前,“今日初一,陛下该移步紫宸宫了。”
每逢初一、十五,帝后同寝已成规矩,是以尚宫局并没送来绿头牌。
姜娆始终淡淡的,没有起伏,挽着袖子悉心研磨,毫不在意。
卫瑾搁下宣笔,“教流霜阁掌灯,朕去看看白婕妤的身子。”
“陛下,皇后娘娘方才已差了宫人送汤品过来。”高言委婉地再次提醒。
卫瑾站起身来,姜娆便上前替他整理衣冠。
低头看着在自己身上仔细动作的小手,卫瑾道,“那就一同端到流霜阁,教白婕妤也尝尝皇后宫中的手艺。”
须臾,高言终于走出去传旨。
由此看来,上回的事情,皇上自然是有所介怀,今日故意不去皇后那里,便是暗自给她警告。
但表面上看起来,是白婕妤恩宠浓厚,得天恩眷顾,是莫大的殊荣。可事实上,却将矛头引向了白婕妤,又怎会是真正的怜惜
哪个男人会舍得让自己所爱的女子,暴露在危险之下
这一举动,很是高明,但,却也够狠。姜娆兀自感叹,皇上果然是薄情寡性,这一步棋,只会两败俱伤。
、27君恩
暮春时节,殿选如期而至。
紫微城外车马粼粼,各色香车往来,鲜妍的女子如花,将这偌大的京城点缀上最令人遐迩的颜色。
凡正七品以上官员家中女眷、显贵官商嫡亲女儿,适龄者皆要参选。
和碧霄宫花枝招展、百花竟艳的繁忙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含元殿一如往常一般沉静。
皇上对于选秀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从名册到分派导教嬷嬷,再到秀女例行核查,他始终未曾过问一句,全部放手交给皇后去办。
皇上还未下早朝,姜娆正在芳华阁里校对御册,婢子灵歌端了汤药进来,说是太医送来的补药。
“我并不曾生病,可是送错了地方”
灵歌点头确认,“就是张太医亲自送来的,现下他人还在外面候着。”
张太医张俊
想到这一层,姜娆竟是莫名有些心烦,自打上回匆匆一面之后,两人没有再见的机会。
若是放在从前,她定会执着于质问他一个究竟来,但现下,突然就觉得不过是往事如风,已经没有必要了。
不论这个张俊究竟是不是曾经的未婚夫张俊之,她都不想再有任何瓜葛。
“那就放下罢,替我谢张太医关照。”
灵歌瞧着那渐渐冷掉的汤药,欲言又止,恰这时殿门叩响,姜娆回头,再次无言。
身着青灰色太医服的张俊提了药箱站在门外,俊逸的模样一如往常。
“不知姜姑姑的病情可有好转,微臣奉皇上之命前来诊脉。”声音清雅,俊彩飞扬。
张俊的确是好皮囊,若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周旋在她们两姊妹间,左右逢源。
姜娆控制着,不去将二人联想在一处,“那就请便罢。”
因为并非后宫嫔妃,亦用不着垂帘悬思,姜娆露出小截手腕,嫩白如雪。
灵歌起身欲出门,却被姜娆唤住,张俊只是很有礼貌地递出一张药方,“还要劳烦灵歌姑娘去御药房取一味药材来,我已经誊写在纸签上。”
姜娆神色一片清明,静静看入他眼底,这张俊,显然是有备而来。
“姜姑姑可还觉得头晕目眩,干呕难忍”
姜娆摇头不语,张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有些长久,姜娆已经收回手臂,“若没有大碍,还请张太医自便。”
张俊眸中明明灭灭,没有像蒋瑛当初一样试探,只是默默伸手,将一枚玉镯搁在案头。
姜娆只是瞥一眼,就能够将上面的色泽纹路倒背如流,因为那是他赠与的定情信物,是自己缠绵病榻时黑暗中唯一的暖光,却不知那是饮鸩止渴,虚情假意。
她状似无意,抬手一扫,只闻啪嗒脆响,那玉镯就在地上摔了几瓣子。
张俊冷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抬眸凝住眼前女子,那个他曾经爱了许多年的女子,似是就在眼前。
当初迫于父亲施加的压力,他不得不退婚另娶,因为姜家大小姐身体孱弱,都说她活不了太久,而二女儿姜瑛虽然是庶出,但她母亲却是最得宠的,若两人联姻,则最是稳固。
还记得那一夜,自己在父亲书房外整整跪了一夜,母亲被气的一病不起。
他不是圣人,抛不开族亲仕途,最终还是妥协,私下寻了姜瑛,才做出那等嫌弃姜荛的样子。退婚时,姜荛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自此而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
没有人知道强颜欢笑的背后,自己是如何的难过,只是迎娶姜瑛那一日,灿烂的天光也仿佛失去了颜色。
姜荛病故,他一连许多日都没有上朝,日夜捧着那一枚玉镯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