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激昂,却听到这么一句逆耳之言,不禁勃然大怒,向司马懿瞧了一眼,使了个眼色。
司马懿道:“季珪之言差矣,魏公爵位可是皇自己下诏加封的,明公三让不可得,这才不得已受之。怎能说是明公逼皇上封已为公”
崔琰淡淡一笑,道:“数百大臣连名上表劝进,皇上又怎能不答应,怎敢不答应这不是威逼是什么,区区三让又岂能塞得住攸攸众口”
曹操面色铁青,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叫道:“崔琰你”
崔琰向曹操瞧了一眼,面色不改,正色道:“皇上虽然暗弱,终究是君。明公虽然英明,毕竟是臣,以臣逼君,岂不是造反昔伊尹相太甲、周公辅成王二人皆尽忠为国,名扬千古。明公如此倒行逆施,乃董卓、王莽一流,如何能与伊、周比肩还请明公勇于改过,还政于君,辞去封爵,退守臣位,尽忠竭智,以兴汉室,则刘备、孙权可不战自定。若是一意孤行,久之必有变故,还请明公三思。”
曹操向来自比伊、周,听崔琰竟将他与董卓、王莽相得并论,气得咬牙切齿,牙关相击,格格直响,伸手指着崔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司马懿道:“季珪不得乱言你自己也说皇上暗弱,如今便将政事交还于他,岂不要坏事当年太甲暴虐不明,不遵先王法度,于是伊尹将他囚禁于桐宫,自已摄政当国,主理政事,天下太平。其后太甲悔过自责,伊尹这才将他放了出来。这段故事史有明文,千载之下论及辅政之臣首称伊尹,次为周公,可见谁也不以他曾流放太甲为非。我想请问季珪,这又是为什么”
崔琰心道:“仲达好厉害”沉吟半晌,踌躇不答。曹操瞪了他一眼,问道:“季珪为何不回答”崔琰硬着头皮答道:“伊尹赤心为国,不忍江山社稷败于太甲之手,有负商汤临终嘱托,这才不得已将他给废了。可”
司马懿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抢先道:“照啊,如今皇上暗弱,在位期间天下分崩,百姓涂炭,皇上也流离失所,无处容身,若非明公赤心辅佐,怕早已冻死沟渠了,哪能有今日的风光如今明公不是不打算将政事交由皇上打理,只不过是怕他像太甲一样,胡作非为,倒行逆施,致使高祖传了四百年的江山毁于一旦。明公老诚谋国,这番苦心岂是你能想得到的还不赶紧住口,退归班部”
曹操缓缓地点了点头,微笑不语。
崔琰心中不服,道:“明公既欲效法伊尹,便当忠心辅佐,岂能急于爵禄,这样做必将惹人物议。”
司马懿心道:“季珪啊季珪,你难道不知道荀文若的下场吗我这可是在救你,没想到你不识好歹,竟一再顶撞于我,触怒主公,真是自寻死路。”说道:“既要辅政,必正位号,不然名不正言不顺,如何号令群下如今明公功德巍巍,伊周莫及,不称王何以号召天下,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帮文武能在曹操统治下混到现在,还没有脑袋搬家,自然精通察言观色之道。见曹操听了崔琰之言时面色不善,而听了司马懿的话之后便和颜悦色,哪还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忙应道:“仲达之言甚是,明公功德亘古以来无人可及,应当称王以号召天下。”
崔琰环顾四周,叹一口气,道:“千人诺诺,不如一士谔谔。诸君但知曲意奉迎,唯唯诺诺,不知规劝明公,致使明公一错再错,早晚必将有变唉,时乎时乎会当有变,主公好自为之。”一赌气也不行礼,转身出殿。
曹操气得脸皮紫涨,霍地站起,一拂袖,转入内堂。
众文武面面相觑,大小瞪着小眼,过了良久良久,方才散去。和崔琰交情较好之人,忙赶到他府上劝他别那么死心眼,识时务者为俊杰,让他赶紧认罪悔过,写道劝进表递将上去,迟则曹操有没有变故尚不得而知,他的脑袋肯定是要先搬家的。崔琰听了之后,将头乱摇,如同拨浪鼓一般,言道头可断血可流,要他上劝进表那是万万不能。正当崔琰好友苦口婆心,费尽唇舌劝说时,崔琰的仇人们则乘机写告状信,落井下石,次日一早曹操案头便堆满了状告崔琰的诉状,上至杀人放火,下至偷小女孩的内裤,无所不包,当真是无恶不作,罄竹难书。曹操随手翻了四五张诉状,怒不可遏,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道:“滥行匹夫,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似这样无耻的人,还敢来规劝我。来人啊,把这个家伙关起来,好好拷问,将这些罪状一条条的都给我落实清楚。”
崔琰立身甚正,朝野瞻望,连监狱的狱卒都知道这些罪状不过是捕风捉影,子虚乌有。可这是曹操的命令,谁敢违抗将他绑起来,便是一顿皮鞭下去,直打得他皮开肉裂,血肉模糊,不多时便即人事不知。廷尉田豫与他有些交情,不忍见他受苦,悄悄送来帛笔,让他赶紧写道认罪书,劝进表上去,为时还不算太晚。可崔琰两只大眼瞪得溜圆,不住口的骂曹操欺君罔上,早晚不得好死。在场狱卒都听见了,廷尉不敢隐瞒,只得一五一十的告知曹操。曹操气塞胸臆,当即便令田豫于狱中杖杀崔琰,只作是受刑不过,拖回去给他家人安葬。田豫虽同情崔琰,但君命还可违,曹操之命那是万万不可违,稍有徇私,自己的下场只有比崔琰更惨。回到衙门之后,当即来到狱中,令人做了一顿丰盛可口的饭菜,让崔琰享用。之后便喝令狱卒将其乱棍打死。狱卒轰然应诺,抡起大棍便打,一两百杖之后,崔琰啊地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气绝身亡。其时正值隆冬,原本睛空如洗,艳阳高照。忽地北风大作,朵朵乌云飘过,遮住了太阳,显是连太阳公公都不忍看到忠臣惨亡。过不多时彤云越聚越厚,鹅毛大雪扑簌簌的飘将下来。
崔琰惨死狱中之事,朝野上下一时传遍,众文武无不股栗,不待曹操暗示,便纷纷上表劝进。建安十四年冬十一月,群臣表奏献帝,颂魏公曹操功德,极天际地,伊、周莫及,宜进爵为王。其时献帝好比提线木偶一般,如何行动自己说了不算,全凭他人操控。绳子一动,要抬手就抬手,要抬脚就抬脚,就算要自己伸手在脸颊上狠狠来上一下,那也只能照做,没有一点办法,谁叫控制自己的绳子在别人手里攥着呢他对这种事情早已麻木不仁了,目无表情的向案上那堆积如山的表章瞧了一眼,问道:“这些都是群臣请朕封曹公为王的表章”
内监点了点头,献帝叹了口气,哦了一声,道:“知道了。”站起身来,转向内堂。次日早朝,献帝便令华歆草诏,册立曹操为魏王。
这日邺城曹丕府中,曹丕将郭姬叫到跟前,长眉一轩,道:“皇上已下诏册立爹爹为王了,爹爹上表推辞。我看这和封公时一样,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当爹爹第三次上表推辞不果后,便要拜命受爵了。爹爹一当上魏王,可就要立世子了,你可要帮我想想办法,尽快除掉子建。”
郭姬笑道:“呵呵,除了仓舒还不知足,还要除子建,你的心当真是坏透了。”伸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曹丕嘿嘿一笑,道:“只要谁挡在我前面,我就要除掉谁,不然我怎能当上皇帝我当不成皇帝,又怎能立你为后”
郭姬叹了口气,道:“这种手段实在太过阴毒,这样当上皇后,这一生我都会心中不安的。”
曹丕道:“知道你心地善良,可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储位之争虽说不像战场上那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但其中奇谋诡计层出不穷,稍一不慎,死无葬身之地。各方为了继承王位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争斗较量虽说没有战场上惊心动魄,却也险象环生。如今我与子建誓不两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忍心看着我身首异处么”
郭姬沉吟良久,一咬牙道:“为了你,便是大损阴德也说不得了。”
曹丕道:“上次我们除仓舒之时,便早已埋好伏笔,现在只是如何发动的问题的。这事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出面的,让子建的家人出面也似乎不妥,不知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郭姬道:“现在就是如何将下毒之事揭发出来而已,此事关系太过重大,万一弄过了火,极容易画蛇添足。欲盖弥彰,反而露出破绽。”
曹丕道:“嗯,现在爹爹认定是厉鬼作祟,仓舒死后还请了道士作了好几日的法事,消灾去祸,我们空口白牙的说是子建下毒害人,爹爹一定不信。”
郭姬道:“这事我也想好几天了,也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