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你是怕城内暴民与城外汉军里应外合,后果大是可虞。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司马懿沉吟道:“如今当迅速安抚城中百姓,令其复市。”
曹丕道:“你没听他们说要严惩凶手么他们眼中的凶手是谁还不就是朕,这事怎么解释朕也懒得费神和这帮无知的刁民解释。这帮刁民不过的些乌合之众,既便成千上万又何足道哉城内共有军营五处,计有军马二十余万人再加上御林军,除了守城之外,尚余数万,应付城内暴民绰绰有余。那些暴民要不怕死,就都来吧”
他饱读诗书,自然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可是知道归知道,却从没往心里去。就和当年赵括虽然典籍奄通,妙辩无碍,但全然不会应用,结果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一个道理。他高高在上,极少与百姓接触,对他们也不甚了解。书上虽说要善待百姓,不然老百姓闹将起来,便如洪水决堤,无可收拾。可他却不以为然,认为百姓温顺善良,就算被欺负了也敢怒不敢言,别看他们现在气势汹汹围住宫门,御林军一到,便立时吓得四散奔逃,可以说一点用也没有。况且这帮刁民欺软怕硬,若一味迁就,他们便得寸进尺,要求越来越过分,若以非常手段,先声夺人,震慑他们不敢乱放声音,这事倒好办了。想通此节,登时精神为之一振,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司马懿道:“皇上可曾读过先汉贾谊的六国论”
曹丕点了点头,司马懿道:“皇上博览群书,那篇文章的内容,自然比臣更清楚。臣斗胆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背上一段,不过之处,还请皇上指证。”
曹丕点点头,司马懿道:“秦王即没,余威振于殊俗。陈涉,瓮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倚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六百之众,而转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杰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夫天下虽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韩、赵、魏、宋、卫、中山之君;锄耰棘矜,非锬于勾戟长铩也;適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曹丕心中一凛,只听司马懿说道:“恕微臣愚鲁,不知这几句话的含义,请皇上指点一二。”
曹丕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这第一段话的意思是。秦始皇死后,犹有余威。陈胜不过是一个奴隶,才能不及中人,既没有孔子、墨子贤明,又没有陶朱、倚顿富有,将上五六百人,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居然敢反抗强秦统治。天下豪杰闻陈胜起事,云集响应,不到两三年的时间里就将秦朝给灭了。秦国山水之险依旧。而陈胜之位不尊于六国之君,兵马兵器,行军之道更是大大不如。可奇怪的是秦国以区区之地灭了六国,一统天下,却反为奴隶之子陈胜所灭,殽函天险形同虚设,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不施仁义,攻守之势便颠倒了嗯,朕明白你的意思,朕若以暴禁暴,和当年的暴秦又有何区别邺城之中若是出一个陈胜,曹氏族矣”站起身来,在殿上来回走了两圈,道:“传朕旨意”
突然一名近侍走将进来,曹丕一见来人就头痛,道:“又怎么了”
那近侍道:“夏侯大将军听闻邺城被围,忧心如焚,令偏将守许昌,亲率十万大军勤王。他听闻汉军重兵防守黎阳,便绕过白马,从仓亭津渡河北上,出敌不意,连克馆陶、魏县,前锋离阳平亭已不足百里。”
曹丕哈哈一笑,道:“来得好。朕看贾福还怎么报仇仲达你这就将这消息告诉宫门前的百姓,让他们好好看看,城外的汉军根本靠不住。”
第536章顺风放火
司马懿问那近侍道:“这消息可属实”
曹丕笑道:“这还能有假”
司马懿垂下头来,陷入沉思,道:“没有亲眼见到的事,总是不能轻易相信,以免中了贾福诡计。”
曹丕摇了摇头,道:“你还真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朕怎么没觉得贾福有什么可怕。既然元让领军杀到,形势逆转,破敌只在目前。当今的首要任务就是如何同元让取得联系,内外夹攻,一举击破贾福,好好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司马懿道:“皇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曹丕道:“讲。”
司马懿道:“前番外间传来徐象擒拿贾福的消息,皇上未经详察便信以为真,结果堕入贾福彀中。此番不可不慎,依臣之见,如今当务之急是差遣细作前往城外详细打探消息是否属实。”
曹丕走到一盏宫灯前,信手拨弄灯芯,愚道:“小心无大错,这事就由你来办吧。”
司马懿道:“臣尊旨。”退了出去。
城南汉军大营,贾仁禄低着头,眼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怔怔出神,良久良久,一句话也不说。帐帘掀处,一女子托着只托盘走到案边,正是甄宓,道:“相公休息一会,喝碗参汤。”
贾仁禄眼睛仍是盯着地图,嗯了一声,道:“放在案上。”
甄宓道:“还是乘热喝吧。”
贾仁禄思路被打断,颇不耐烦,叫道:“老子叫你放在案上,你没听见吗”
甄宓低下了头,泪水一点一点的滴在瓷碗里,泛起了涟漪,几个小小的水圈,慢慢向外扩展开去。
帐内寂然无声,二个人一人低头看图,一人低头流泪,谁也没有说话。又过了一阵,贾仁禄忽觉口渴,猛地想起曾几何时甄宓曾送来参汤一碗,正可解渴。他两眼仍是盯着地图,伸出手向案边摸索,可是摸来摸去,只摸到了令牌、镇纸、观台等物,哪有什么参汤挠了挠头,喃喃的道:“咦,参汤呢老子明明叫那婆娘放在案上的,咋没了难道叫猴子给抢了去他妈的,哪里来猴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抢老子的参汤喝。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这就传下将令将方圆三十里的猴子统统拿了,抽筋扒皮,摘胆剜心”说这几句话眼光仍没离开地图。
只听边上有人噗哧一笑,贾仁禄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只见甄宓双手端着托盘,站在案旁,长长的睫毛上兀自带着几滴泪珠。贾仁禄是个粗人,自然不会想到什么“梨花一枝春带雨”亦或是“山茶朝露”之类的句子来形容眼前的情景,怔了一怔,叫道:“你咋哭啦谁欺负你,跟老子说老子捉到那人定将抽筋扒皮,摘胆剜心。”
甄宓笑道:“肚子饿了”
贾仁禄摸了摸肚子,道:“你还别说,是有些饿了。快吃午饭时,我收到战报,说程昱奉夏侯惇之命领军从仓亭津渡河,袭占馆陶、魏县,折而向西,前锋已离长平亭不远了。老子早已打好如意算盘,可不能让他们轻易给破坏了,于是老子看着地图,寻思良策,这一想就忘了吃饭。”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
甄宓抿嘴一笑,道:“你以前指挥作战时也是这样”
贾仁禄点了点头,蓦地里想起他以前给家里写信时,总是道在军中吃得饱睡得好,不必挂念,这一点头,可不就露馅了,有心说几句搪塞过去,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嘿嘿的傻笑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