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采霞立了片刻,回身又到这边房门口,也取了一条同样的纸卷贴着,如前塞了进去。又立了片刻,才将房门撬开。刘鸿采跟着进房,见韩采霞把几上的银灯剔大,看房中陈设,整齐华丽,一望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卧室。床上帐门垂着,床前踏板上,并排放着一男一女的两双鞋子。韩采霞一手高挚银灯,一手撩开帐门,望着床上睡得和死人一般的男子,点了点头,恨声说道:
“你今夜可不能怪我,我的身体,因你一句话断送。我的父母,因你一句话分离。我就剥你的皮,吃你的肉,也难消我胸中之恨。我若愿意给姓钱的作妾,何待你出主意我不愿意,何用你造这大孽你今夜若死得不甘,尽管去阎王跟前告我,我随后便来,你须知我此刻来杀你全家,并不是为钱家坟墓的事。”说罢,仍将帐门放了,将灯也搁在原处,出房去到这边房里。刘鸿采看这房丁字式安放两个床,帐门都垂下,房中陈设的寻常家具。韩采霞也将桌上的油灯剔亮了些,端起来照床上,每床上有一个形似乳妈的”,带两十小孩睡了,蒋琼姑也在其内。韩采霞用灯在蒋琼姑脸上照了照,肌理莹澈,眉目如画,那种美睡酣甜的样子,便是具蛇蝎虎狼之心的人见了,也得油然发生爱惜的念头。刘鸿采原打算等韩采霞转身,即将蒋琼姑抱在怀中,再跟着看韩采霞的举动,只是韩采霞望着蒋琼姑,好像现出迟疑不决的神气。好一会,才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原来十分爱你的,此时见了你的面,究竟不忍心使你葬身火窟,且替蒋家留了你这一点骨血罢。”
旋说旋一手将蒋琼姑提起来,夹在胁下。
受了霜香的人,和死了的只多一口气,就是用油煎火灼,至死也不会醒来。蒋琼姑被夹在韩采霞胁下,头垂脚弹,软洋洋的毫无知觉。韩采霞夹了蒋琼姑出来,复用熏香把蒋家的底下人都熏翻了。在蒋育文房中,搜索了一大包细软,做一包袱,连同蒋琼姑系在背上。然后搬柴运草,放起火来,乡村之中,房屋稀少,不似市镇都会,一家失火,邻居容易发觉,赶来扑火的人又多。
乡村中失了火,若不赖自己惊觉得快,起来救熄,邻居是非得次日早起,不能发觉的。韩采霞特地前来防火,引火之物,当然都搬运在紧要地方,一烧着就冒屋顶,风增火势,火助风威,可怜蒋育文全家男女老少,主仆共一十五口人,除蒋琼姑而外,十四口都在迷梦中被烧得伸手舒脚,休说图逃,连醒转来再死的都没有。
韩采霞见几间睡了人的房屋,都烧得表里透红,火焰冲天,逆料是早已死了,才转身飞奔钱家,刘鸿采紧紧的跟在后面。只见韩采霞奔到离钱家约有半里路的一座山上,寻着一处山岩,将背上的蒋琼姑和包袱解了下来,纳入山岩里而,再回身尚钱家奔去。刘鸿采跟在他背后思量道:
“这举动很奇怪,怎么纳再这山岩里面呢难道夜里不好安顿这蒋琼姑,须待明日白天再来”
韩采霞的脚下很快,半里多路,霎眼工夫就到了。也是一垫脚上了房檐,到弛自己卧室外面天井中落下,蹑脚潜踪的惟恐有响声,被房中的人听得的样手。也从腰间摸出一条纸卷,敲火点着,照蒋家的样送入房中。房中原有鼾声的,纸卷进房不多时,鼾声顿对寂然了。
韩采霞推开门进去,绝不露出踌躇的意味,从左肘上取下一把尺多长日尖刀来,寒光闪灼,可知是锋利极了。左手撩开帐门,右手握刀指着钱锡九的脸,低低的声音,却很斩截的说到:你倚财仗势,强娶我做妾,几年来被你奸污,时时刻刻恨不得吃你的肉。替你出主意的蒋育文,我也取了他一家十四口的性命,我对他的怨恨,已可消除了。此时轮到了你头上,我若不将你杀掉,也对不起蒋家一十四口的冤魂。”魂字才说出口,利刃已剌入钱锡九胸窝,一抽刀,血便跟着直喷出来,有二三尺多高,溅在帐顶上,喳喳的响。剌死后,看也不看一眼,在被褥上揩去刀上血迹,即走到床头,提出一个捆好了的包袱,急急走进后房,将钱素玉抱起,也和受了熏香的一样。
就从后房窗眼里,耸身上房,头也不回的向那座山上飞奔。
韩采霞这番举动,倒把个刘鸿采怔住了。暗想这女子也可算是毒辣到极处的了。和钱锡九做了这几年夫妻,女儿都有这们大了,居然忍心下这样的毒手。倚财仗势逼迫人家做妾的,看了这种榜样,也就应该有点儿戒心了,我倒要始终跟着他,看他将这一对女儿,怎生处置。没一会跟到了山岩里,将钱素玉放下,打开包袱,取出衣服来,把身上溅了些血迹的衣服更换了。天光渐亮,钱、蒋两女儿因睡在地下,比睡在床上的容岛清醒。蒋琼姑先醒转来,睁眼看了看四周的情形,便哇的声哭了。口里不住的叫妈妈。韩采霞好像怕被人听得哭声,前来识破他行踪似的,忙伸手将蒋琼姑的小口掩住。一面就耳根说道:“我救了你的性命到这里,你还哭么若再敢哭,就连你这条小名也不留。多死你这们一个才出世的小东西,和多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你不可不识好。”
韩采霞这派话,若对已经成年有知识的人说,自可将哭声吓住。无奈蒋琼姑才得五六岁,知道甚么东西是性命,和死有甚么可怕,越是见韩采霞说话的声音严厉,越是吓的大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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