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拉一般的随声坐了起来,握住刘夫人,痛哭道:“我被五个大汉子拘禁了,直到这时候才逃了出来。”刘夫人、柳夫人也都觉得凄惨,流泪向刘小姐昏迷中情形,蓝辛石和柳迟退出房来,回到正厅上。
这时柳迟的姨父,被追赶得回来了,也陪着蓝辛石,问须准备几件甚么东西。蓝辛石道:
“这五鬼也颇有点儿神通,必来与我斗法。须准备五只小磁缸,一大盆白炭火,一条酒杯粗细的大公链,长五尺以外,一副新犁头,九口青砖,一只大雄鸡,此外香烛朱墨纸笔之类,都是容易办的。坛用四张方桌,在这厅檐下搭起来,准备的各物,除香烛朱墨纸笔之外,都搁在坛下。”
有钱的人家,凡事皆能咄嗟立办。柳迟的姨父照样一声吩咐下去,不须一刻工夫,就办齐备了。
蓝辛石又要了一大碗清水,双手捧着,吩咐柳迟:“不许人向他问话。从容移步到神龛前面湘俗:每家正厅上必设神龛,或供天、地、君、亲、师,目之五祀;或供财神;或供魁星以及其他神像,背向神龛,盘膝往地下拜垫上一坐,双手捧水齐眉,两眼合着,好像默祷甚么似的,嘴唇微微的开合。
如此好一会,才张眼立起身,径走到搭的坛上,当中放下那大碗清水,掳起长袍,从腰间解下一个搭联袋来用青布或蓝布缝制,两端有袋,袋口居中,店家多用之以收帐,以便搭肩上行走,故名搭联袋。湖南之法师道士,行教时多用此种袋。袋里似乎装了许多物件,鼓起来很大。
而蓝辛石系在腰间,从表面看去,并不觉的衣内有这们大的东西藏着。当下蓝辛岩将塔联袋提在手中,从袋口取出一把有连环的师刀来,放在坛上。随手提着搭联袋,向空中一挂,好象空中有钩子悬着一般,竟不掉下来。刘家多少当差的看了,无不惊奇道怪。蓝辛石很诚敬的神气,右手拿起师刀,左手托着那碗清水,用师刀在水中画符一道。画毕,就将师刀竖在水中,也和有人扶着一样,不歪不倒。仍将清水供放原处,回身扭柳迟上坛,帮着烧香点烛。蓝辛石提朱笔在黄纸上画了五道符,就烛上烧了第一道,左手捏着决,右手又向经中取了一条戒尺,口中念念有同。
陡听得檐瓦上一声响亮,一大叠瓦片对准蓝辛石劈将下来。蓝辛石只作没看见,倒将头顶迎上去,喳喇一声,就如劈在顽岩上,瓦片被劈的粉碎,纷纷落下,蓝辛石毫不理会,就碗边喝了一口清水,仰面朝檐上一喷,跟着一戒尺就坛上拍下,只见烛光几闪,一团黑影由上而下,直落到蓝辛石面前。蓝辛石拿起一只磁坛,对黑影一声叱喝。仿佛坛中有吸引的力量,一霎眼间,黑影就射入坛口中去了。
蓝辛石用师刀在坛口画了几画,拿起来递给柳迟道:“你们大家都凑近耳边听听,看他在里面有甚么动静没有。”柳迟双手接过来,真个凑近耳根一听。只听得里面好像有人哭泣,不过声音很是低微,似乎相隔甚远,越听越觉显明。哭了一会,截然停止了,接着就听得叹气的声音。
叹罢,接续说道:“我不过一同到了这里,还是他们四个硬拉我同来的。在这里只我毫无举动,为甚么把我关起来呢你蓝法师既有这种神通,就应该知道这事与我无干,分个皂白。这蓝法师若肯饶恕我这一遭,我从此永远不到这里来了。”柳迟听了这些鬼话,心里好笑。举眼看蓝法师时,只见正烧了第二道符,又提起戒尺作法了。刘家上下的人,都要听坛中鬼说话。柳迟便递给家人去听,叮嘱小心,不可跌破了。
这第二道符才烧毕,情形就不似烧第一道符的安静了。也是从檐边响了一声,跟着一阵旋风陡起,只吹得飞石扬砂,房屋都摇摇震摆。坛下所立刘家上下人等,一个个被吹得毛骨竦然,双手紧掩着面目,不敢张眼。幸亏磁坛在柳迟的姨父手里,连忙送到坛上。坛上的蜡烛,几番险些儿被风吹灭。蓝辛石两眼不转睛的望着烛光,将要熄灭了,只对烛光喝一声,火焰登时又伸了起来。接连三五次,烛的火焰直伸长到一尺多高,坚在风中,动也不动,那风才渐渐的息了。蓝辛石从坛下提起那只大雄鸡来,走到磉柱跟前,要了一口五寸多长的钢钉,在雄鸡眼上钉进磉柱,那鸡的两翅两脚都往下垂直了,和钉死了的一样。对着鸡又念了一会咒,回到坛上,将第二个磁坛取出,又喝了一口用水,如前一般的喷去,戒尺刚拍下,柳迟的眼快,便看见一团黑影,由檐边直射进磁坛。也用戒尺画了符。又提向柳迟说道:“你们再听这里面,有何声息。”柳迟很高兴的,听里面也有哭声,不过是旋哭旋骂,没有哀求苦苦的声口了。骂的甚么言语,初时听不甚么清晰,听了一会,才听出是骂刘小组没有天良,不念几夜夫妻之情,不出头阻拦请法师的事。
柳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懒得久听。
再看蓝辛石,把第三道符烧了,离坛一丈远的前面,隐约现出一个人出来。具体足有七八尺高下,上身能看得出形像,只自大腿以下,就模糊不能辨认,不知是赤脚还是着了鞋袜的。头上围着满发,好家挽着牛心髻,装束也不是清朝的服制。在空中朝着蓝辛石指手画脚,嘴唇也动个不住,却不听见说些甚么。蓝辛石念咒喷水,那影都似不怕。蓝辛石将戒尺放下,几乎就把头发拆散,披在肩上,跳下坛来,从磉柱上拔起钢钉,提了那雄鸡的头,直上直下的在石阶基上,惯了好几下。众人看了,都以为这几下,必掼得骨断筋折了。谁知将手一放,那雄鸡直跳了起来,展了几展双翅,伸长脖子啼了一声。鸡声一起,那影就现出了畏缩的神气,向后退了几步,退一步影便淡谈一点儿,几步后,仅能依稀仿佛,非仔细定睛看不出了。蓝辛石飞身上坛,一手托着磁坛,一手向那影只一招,就觉有一阵风吹到,都没看见有黑影到坛里去。蓝辛石已拿戒尺在坛口画符封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