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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有铁钉的皮鞋,从容在面粉上走了一路过去。脚落处,不但没有脚印,连钉子的印也没有。来回不停步的走了无数次,始终没一脚踏下一点儿痕迹来。孙开华看了赞不绝口,向曹金亮:“心服不心服”曹金亮承认这人的本领比自己高,心服了,愿意让队长给他当。这人很得意的说出姓名籍贯来,是福建长乐人王允中。孙开华恐怕更有本领高强的,不敢就说出委王允中当队长的话,只望着队中间道:“有本领更比王允中高强的,可快出来试一试。”

话未说了,果然又从队中出来一人,对王允中笑道:“老哥轻身的本领高是很高,不过还没有到绝顶。老帅养了两只大猴子,求老帅打发人牵出来,试试我的能耐。”孙开华那时在提督衙门里,不仅养了二只大猴子,并喂养了许多的飞禽走兽,两只猴子的身体立起来都有三尺多高,平日用铁练锁着,还养在铁笼里面。此时牵了出来,问这人怎么试法这人要了十串长短不一的鞭爆,从一百响到一千响。先取了一串二百响的,用线缚在猴背上,解了锁练,对孙开华说道:

“这猴子的背上鞭爆一点着,放开手来,他必吓得飞跑。我能不等到一百响鞭爆响了,就将他擒回来。擒回来又缚上二百响,点着仍放他逃走,我也能恰在鞭爆响了时,又将他擒捉到手。一连十擒十纵,鞭爆响歇后才擒住,不算是能为,摘到手后,鞭爆还响着没了,也不算能为。”孙开华心想:这猴子从来没解放过,背上就不缚鞭爆,都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擒捉得住的,何况点上一串鞭爆呢心里如此思量时,这人已点着了鞭爆,将猴子放开了。这猴子被鞭爆一吓,脱手就窜上了一株大树,在树枝上乱踆乱跳。这人的身体,就像是一张纸剪的人儿,用线系在猴尾巴上一样,紧紧的跟定那猴。猴踆到这个树枝,人也跟到这个树枝,猴跳到那个树枝,人也跟到那个树枝。凑巧鞭爆的响声一停,猴子便被擒住在这人手里了,在下面抬头看的人,听得孙开华叫一声好,大家不由己的都齐声叫好。好字的声音未歇,这人已擒着猴子下树来了。

正要再缚第二串鞭爆,队中忽发出一种冷笑的声音,说道:“这样的轻身,算得了甚么,不用再献丑也罢了。”这人即停了手,说道:“就看你的罢”孙开华也觉得诧异,很注意的看队中,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开外的汉子,边走边笑着说道:“要看我的吗像这样轻身的本领,就算已到了绝顶么猴子虽是个身体最灵巧的东西,然究竟飞不起。并且这猴子的身体不轻,他能上去的树枝,人有甚么不能上去我要请老帅放出一只会飞的鸟来,离我一百步远近飞起,我能和你捉猴子一样捉住。由自己放出去的,还不算真本领。”孙开华听了,大笑道:“我手下有这们多的能人,终日和我在一块儿厮混,我竟不知道。若不是今日选队长,只怕再过些时,也不会显出这些能为来给我看。我有一头金砂眼的雕,飞的最好,气力也大。我平日带出去打猎不问甚么会飞的鸟雀,都不能落他的眼。一落眼便休想逃的了,你能将他擒住么”这汉子道:“且请老帅放出来试试,金眼雕虽不同常鸟,然他的翅膀,到空中有一种声响,落耳使能辨别,与常鸟不同。或者能托老帅的福,将他擒住,也未可知。”孙开华即回顾身后的人,去后园里将金眼雕取来。那人领命去了。

去不多时,只见这汉子忽然吃惊似的问孙开华道:“老帅有几只金眼雕”孙开华笑道:

“好容易有几只,这一只还不知费了多少的力,从甘肃弄来的。休说我衙门里只有这一只,通福建也只有我这一只。”这汉子听了,失声叫道:“不好了,要被他逃回甘肃去了,”这汉子说完这话,就转眼不见了,孙开华并左右的人正在惊谔,忽见那个去取雕的人,慌里慌张的跑出来,双膝向孙开华面前一跪,说道:“小的该死,被那雕在手上啄了一下,手不由放松了些,他便牵着金练条飞了。”孙开华看这人已吓得面无人声,忙安慰道:“你起来,不妨事的,已有那汉子追去了。”

大家静候了一会,孙开华忽向众人间道:“你们听得我那雕的叫声么”众人齐道:“没听得。”孙开华喜形于色的说道:“那汉子一定将雕擒住了。”话才说毕,就见那汉子飘然从半空落下了来,左手握住金练条,右手捉住那只硕大无朋的金眼雕。只是已累得气大气喘,满头满额的汗珠,比黄豆还大,紧捉住那雕,惟恐校他逃去的模样。孙开华不觉立起身来,迎着那汉子,说道:“真是好汉子,有能为”那汉子双手呈上那雕,说道:“虽托老帅的福,未被他逃掉,但是已累得我苦了,直追赶了八十多里的程途,还幸亏有这样长的金练条系在他脚上。一则能使他飞行得稍缓,二则因有这金练条抛在后面,我才能将他擒住。若不然,就更费事了,这东西在空中力大无穷,好几次险些儿被他牵着我走,我只好将他抱住,不让他双翅得力,他才没可奈何了,惟有张开口乱叫。”孙开华接了那雕,笑道:“叫声我倒听得了。像你这样的能为,莫说在我这衙门里当卫队长,就当御林军的队长也够得上,决没有更高似你的人了。”

孙开华很高兴的说这话,待要这汉子报上姓名、籍贯,忽从队中又走出一个浑身着白的人,身材并不雄壮,走近孙开华跟前从容说道:“这位的本领确是不差,只是在我的眼里看来,一点儿也不希罕,我有比他再高出十倍的本领,不知老帅许我显出来么”孙开华现出吃惊的神气,问道:“你还有比他高出十倍的本领是甚么本领如何显法”不知这着白衣的人究竟有甚么本领且待第六十七回再说。

第六十七回开谛僧峨嵋斋野兽方绍德嵩岳斗神鹰

话说上回写到孙开华选拔卫队长,奇才异能之士层出不穷。那汉子身凌虚空,追拿金跟雕,顷刻之间,来回八十多里。这种能为,不但孙开华看了纳罕,就是一般参与选拔的奇才异能之士,也都摇头咋舌,恭维那汉子是天人,足有充当卫队长的本领。孙开华接过金眼雕,正待问那汉子的姓名、籍贯,队中忽又闪出一个人来,带着讪笑的意味说追:“费了这们大的气力,才将这一只老母鸡也似的东西抓住,算得了甚么希奇本领”孙开华听了,不禁吃了一惊急抬头看时,只见这人年约三十多岁,身体瘦削而长,毫没有魁硕武勇的气概,全身穿着白色衣服,也不是通常武士的装束,气宇更安闲自在,不像是要和人争夺甚么的。孙开华现出不甚高兴的脸色,问道:

“这样飞得起的本领,还算不了希奇,难道你更有希奇的本领吗”这人笑道:“没有比他好的,也不出头说话了。”孙开华道:“你有甚么本领要如何才显得出来呢”这人道:“我无所不能。看老帅要显甚么,我有甚么,不拘那一项。”孙开华略想了一想,说道:“你说他追这金眼雕,费了这们大的气力,不算希奇,你能不费气力,从天空将金眼雕抓回来吗”这人仰天笑道:

“这有何不能”能字才说出口,孙开华已将两手一松,厉声向这人说道:“就看你的罢”

金眼雕脱离了羁绊,两只翔膀只一扑,从这人头顶上掠过,但闻“飕”的一声,早巳冲霄高举了。这人只当没看见的,应声说道:“请瞧我的罢。”随说随举手向空中一招,煞是作怪,那金眼雕飞到空中,经不起这一招,就仿佛被这人用绳索缚住的一般,并且来不及敛翅回身,竟是一翻一仰,不由自主的扑落下来,正正的落到这人手上,这人一不捏住练条,二不抓住脚爪,自然服服贴贴的伏着,没有飞逃的意思。这人双手托住金眼雕,说道:“这不过是一点儿小玩意,也算不得甚么本领。真本领是显不出来的。”孙开华看了这情形,心里疑惑:这人会妖法,不是真实本领,口里正待说出来,那个身凌虚空追赶八十多里的汉子,巳走到这人跟前,很诚恳的作了个揖,说道:“听得江湖上的人称道,当今之世,只有方绍德有这种本领。老哥莫不就是方绍德么这人点了点头道:“见笑之至,这算不了甚么。”许多参与选拔的武士,都同声赞叹方绍德的本领,愿推为队长。孙开华当时以众武士同声推许的缘故,只得任方绍德为护卫队长,然心里仍以为手招飞鸟是妖法,不是武功。

一日,孙开华清早起来,独自走到花圃里闲步。花圃里有一口吊井,井水极深,特凿了这井为灌花用的。孙开华反操着手,缓缓的在花丛中走着,耳里忽听得“咚”、“咚”的声音。仔细听去,好像是吊桶在井里打得水响。心想:这时候有谁在这井里打水了。心里一面疑惑着,两脚一面向井边走去。才走到离井边丈来远,就见一个浑身穿白衣服的人,面朝井口盘膝坐着,右手张开五指,向井中抓上来,放下去,井底的水,就跟着咚咚作响。孙开华虽只看见这人的背影,然就身材的模样及衣服的颜色,一望已知道是方绍德,只猜不透他无端向井抓些甚么。看他空着手,并没牵扯甚么,何以抓得井底的水咚咚作响绝不踌躇的走到切近,方绍德回头见是孙开华,连忙停了手,立起身来请安。孙开华忙摇手止住道:“我正要看你在这里干甚么玩意,怎么把井里的水弄得这们咚咚的响再做绐我看看。”方绍德笑道;“这没有甚么道理,闹着玩玩罢了。”

孙开华道:“照样玩几下给我看。”方绍德推却不过,随意伸手向井中一放,井中就如落下一块很重的石头,咚的一声,水珠四蹶,接着将手往上一提,井水随手向上涌起二三尺高。一放一提的接连几次,井水便越涌越高,不到十次,与磁石引铁相似,水已引到掌心了,孙开华看了诧异,问是甚么法术方绍德摇头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甚么法术。”说罢,即走开了。方绍德回房向同伙的说道:“孙开华名虽好武,实在不懂工夫,我不愿意在这里了。”同伙的也不在意,方绍德即日不辞而去,孙开华也并不觉得去了可惜。

只是这方绍德毕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呢说起他的来历,却真有些奇怪。相传他原是四川一个富贵人家小姐的私生子,一出娘胎就被接生的捏死了,用破衣服包裹着,教人乘黑夜提到山上去掩埋。谁知那人一到山上,就听得许多猢狲在树林中唧唧的叫。那人胆小,不敢在山里久停,便将这婴孩的包裹搁在草地上,打算等到次日天明了,再来掩埋,当下即转身回家,次日再来那草地上看时,那包裹已不知去向了。那人以为是被野兽拖去吃了,谁还破工夫去山里寻这私生子的死尸呢。隔了四五年,那地方上的人时常从远处望见那山顶上,有一个赤身露体的小孩,跟着一大群猢狲,上树打跟头玩耍。身上也好像有寸来深的毛,不过不及猢狲那般浓厚罢了。从远处望见的人,一赶到那山上寻觅,便不看见了。

那时,峨嵋山伏虎寺里,有一个老方丈和尚,法名开谛,是个极有道行的长老。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每年二八两月两次斋期,专供养种种飞声走兽。到期在伏虎寺正殿屋脊上,竖起一幅长幡,幡上悬了无数的小铃,迎风发响,清音远闻数里。开谛长老在寺内独自升坐讲经,接连七日。种种的飞禽走兽群集座下,鸟都敛翼,兽皆俯首,各自为伍,丝毫没有相侵害的意思。长老讲经完毕,搬出斋供来,一一散发。众兽之中,惟有猢狲成群结队,最大的在前,越是在后的越小,结队向伏虎寺走来,没有一个乱跑乱跳的。走到将近伏虎寺一百步远的所在,最大的首先跪下来膝行。跟在背后的,也都照样匍匐,不敢抬头。长老散斋的时候,每一只猢狲给蜀黍一合,小猢狲的喉囊太小,装不下一合,剩下来的给大猢孙吃,从来没有争夺的事。峨嵋山附近的居民因钦敬开谛长老,多受了长老感化的缘故,知道这些听经的禽兽都有来历,也皆不敢存侵害的心思。每年到了这两次斋期,远近来看的人极多,凡是见过那种听经领斋情形的,无不感叹开谛长老的德行。

这年二月的斋期当中,来了一大群猢狲,挽夹了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孩在内,跟着一只绝大的老母猴,跪在山门之外,不肯走近长老讲经的法座下。比较小些的猢狲,也就依次跪着,没有进山门以内的。开谛长老在坛上看了,连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随即停了讲,走下座来,伸手抚摸着小孩的头顶,说道:“小子不要迷了来路,暂且随老僧过度些时,再给你一个安身之所。”小孩仿佛懂得长老的言语,不住的望着长老点头。老母猴听了这几句话,也似乎懂得的,回身搂住小孩,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当时,立在山门外看热闹的人,又觉得奇怪,又觉得凄惨。虽无人知道这小孩的底蕴,然看了这两相依恋的情形,都不能不为之感动。开谛长老等老母猴放了手,才将小孩引进伏虎寺,做衣服给他穿着,渐次教他言浯。一年以后,因吃的是烟火食,又经衣服的磨擦,身上原有寸多深的黑毛,都脱落干净了,只是瘦削仍与猢狲相似。年龄虽仅六七岁,然因是在山野中长大的,力大无穷,矫捷赛过飞鸟无论如何陡峻的石岩峭壁,他总是和走大路一般的,绝不吃力就上去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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