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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嵩山本来出产大鹰,见过的人必不少,我来这里也应该听得人说。并且这鹰的翮骨,强健异常,估计他两翅膀的力量,就没有一千斤,至少也有八百斤。这种神鹰,实不容易遇着,我若用飞剑伤了他,未免可惜,何不将他收服下来,好生调养得驯熟了,岂不是我一对好帮手方绍德心里这般计算,只见那两鹰一面一递声的叫着,一面在头顶上翻飞回绕,显出欲下不敢,欲去不舍的摸样。方绍德仰空笑道:“怕甚么也知道不敢下来吗你们这一对孽障,在深山大泽之中,修炼得有今日,也非容易。我和你们并无仇怨,不值得将你们伤害,你们若是能领会我的言语,明白我的好意,我不嫌你们是异类,愿意收你们做徒弟。”

话才说到这里,忽听得远远的一声长啸,其声幽扬清脆,山谷生风。方绍德一听这啸声,心里便猜度必是高人隐士所发。正待向四处张望,在头顶上回绕的两鹰,已各将双翅展,流星般快的飞进山坳中一片树林里面去了。方绍德喜道:“原来这两只鹰是有主儿的。这人能驯伏这般两只神鹰,不待说本领母高强到绝顶的了,我不可失之交臂。”此时一轮红日,刚涌出地面,方绍德远望两鹰飞进去的那片树林,受初出的阳光照着,云笼雾罩,与初揭盖的一甑热饭相似,无论如何的眼力,在外面也着不出里面是怎样的情形。只是那一片树木,并不十分浓密,若不是被云雾笼罩,在树林中发声长啸的人,是何模样,及两鹰飞进去后,是何情景,以方绍德的眼力,必能一目了然。再看别处的树林上面,都清清朗朗,一点儿云雾没有,方绍德心想;这人昨夜必是在那片树林中歇宿,恐怕有山妖野魅前来侵扰,所以喷起一团雾来,隐藏他的身体。不过这人既经驯伏了这般两只神鹰,正是山行野宿的好伴侣。飞禽中眼力最厉害的就是鹰,和走兽中的狗一样,人眼所不能看见的鬼物,鹰狗都能看见,何用再喷起这一团雾干甚么

方绍德心里如此思想,脚不停步的朝翠山坳走去。眼看那山坳,实不甚远,至多也不过一里来山路。但是朝着那方向不停步的走了好一会,看那山坳仍在跟前,树林上面的云雾,也还没有稍退,更腾腾的如冒热气。初出地面的日轮,在人的眼光看去,升腾的速度,似觉比在中天的时候,来得快些。方绍德听得啸声的时分,红日刚涌出地乎线,此时已离地平线有数尺高下,日光的色彩,也由深红色渐变深黄色了。心中猛然一动,即停步暗忖道:这事太蹊跷了,我脚下虽不算快,然以我的能耐,像这们不停步的走去,日行千里,却非难事。这一眼望得见的山坳,至多不到两里路,何以走了这一回,望去还是那们远近的光景呢然则我方才不停步所走的路,走到那里去了呢

旋作念旋回头向来路上一看,山岳的形势大都仿佛相似,没有特殊的标识,也看不出动身的所在是何处,行走时曾经过了些甚么地点。随即又向四周的形势打量了一会,也看不出毕竟曾走了多远。这们一来,倒把一个具绝大神通的方绍德弄糊涂了,只得就地坐下来,定了定神智,仍旧立起身,向那树林望去。浓云密雾,早巳没有了,也是清清朗朗的树林,全不是未坐下以前所见的景象。树林不密,可以一望无馀,不但不见有甚么高人隐士在内,连亲眼看见飞进去的那两只大鹰,也不知去向了。方绍德不相信眼前景物,会变幻得这般快,大踏步走入树林之中,四处张望了一会,确是除树林青草之外,一无所有。细看这山坳树林的形势,与在远处望见的,又确是一点儿不错。

正在心中疑惑,忽低头见阳光射在青草上,有一个黑影闪了过去,连忙抬头看天空,只见那两只大鹰,一前一后的飞到嵩山顶上去了。方绍德独自作念道:我在这嵩山游览了五六日,虽负着中岳盛名,实在毫无可取。原打算今日再盘桓一日,明日便往别处去的,不料遇见了这两只东西,倒使我不舍得就这们走开了。这两只鹰,若不是经高人调教出来的,决没有这般本领。我自从离开四川,足迹遍及南七省,没遇见一个有惊人道法的人,田是这两只背脊朝天的扁毛畜类,能耐实在不小。若能会见调教这鹰的人,我必能得些进益。方绍德出了那树林,又向那两鹰飞上的山峰走去,到山峰上举目四望,仍不见一些儿踪影。暗想:这才奇了,分明看见他一前一后的飞上了这山峰,这山峰上并无处可以隐藏,何以跟踪追上去,就不看见了呢了独自在山顶徘徊了一会,不见有甚么动静,只得心灰意懒的打算下山。

但是,还还不曾举步,就猛觉得头顶上发生一种可怪的声音,十分细微,若非方绍德那般有能耐有机警的人,断难察觉。方绍德既听得那种声息,即抬头仰看天空,只见那两点黑星,在云中徐徐移动,仔细定睛半响,才看出就是那两只大躇,渐飞渐下,约莫离山顶还有数十丈高下。

方绍德忽然转念道:这两只东西的情形太可恶,简直是有意作弄我,我也不管他有没有主儿主儿是何等人物既敢有意作弄我,我不能不给点儿利害他瞧瞧,且把他捉到手里来,他果有主儿,就不愁他主儿不出头和我见面。说得好时,我立刻可以把两鹰还他,如出言不逊,我使硬夺人家两只鹰,也算不了强聚霸道,主意打定,即使出生平本领来,双手向两鹰一招,口呼一声“下即见半空中一翻一覆的掉下两只黑东西来。方绍雄张开两掌,两只黑东西直向掌心落下,方绍德心里好生欢喜,逞口而出的笑道:“看你还能逃的了么”这话才说了,觉得两掌所捉住的不是飞禽。捞过来看时,哪里是两只鹰呢,原来左手握住的,是一只金钱花的豹子,右手握住一只梅花点的小鹿,都是刚死了不久的,肢体还温软。方绍德不禁忿怒起来,将死豹、死鹿往山下一掼,两手仍向空一指,从食指尖上发出两道剑光来。只是剑光在空中缭绕,并不见两鹰所在,无可击刺方绍德满腔忿怒,无处发泄,两手忽东忽西的乱指了几下,那两道剑光,便如游龙绕空,横扫过来,竖扫过去,将山顶上所有树木,都栏腰斩断了,才将剑光收敛,也懒得寻觅两鹰的去向,忿然移步下山。

正没精打采的走着,只见迎面走上来一个须发如银的老叟,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问道:

“请问老兄是从山顶下来么”方绍德口中应“是。”两眼打量这老叟仙风道貌,神威逼人,不是寻常老年人的模样,心里逆料必是一个有些来历的老头,正待请问姓名,这老叟已接着问道:

“老兄既是从山顶上来,请问看见我的两个小徒么”方绍德听了,暗自好笑道,“这老头只怕是老糊涂了,我和你初次在这里会面,彼此连姓名都还没有请教,我知道你两个小徒是谁呢”

只是方绍德心里虽这们暗笑,口里却不好意思这们直说。只摇摇头说道:“不曾看见两位令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