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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虽是弓着背乱跳,骡头贴在怪物的胸膛,就和有胶漆粘着了的一样,无论如何跳,总是贴着不能离开。骡子乱跳的时候,怪物就立着喝酒。骡子一停脚,怪物又衔着烟管前行几步。是这们一停一走的约有十来次,我们看的人都拥进了巷口。大家吼起来大笑。骡夫在这时方才明白,知道得罪了这怪物,非陪礼软求是不得了的。也顾不得骡车翻倒,慌忙跳下地来,抢到怪物跟前,屈膝请了个安,哀求苦告的说道:求爷爷恕小人粗心,小人实在不知道爷爷在这当儿走进巷口来。怪物见骡夫这们哀求,才慢慢的顺过脸来,说道:你们赶车的,在转弯抹角的地方,照例是应该催着骡子快走的么骡夫还不承认道:小人并不曾催着快走,求爷爷饶恕。那怪物一听,也不开口,衔着烟管向前又走了几步。没有骡夫在车上,车辆更掀簸得厉害了,吓得骡夫双膝跪下来道:是小人不该,是小人不该,千万求爷爷不要再走了。怪物遂止步用旱烟管指着骡夫,说道:你们这类东西真该死。幸亏今日撞的是我,若换上一个年老的或小孩,便不撞死也得踏死了。你们下次再敢是这们胡冲乱撞,就休怨我不容情啊。说着,身体一偏,又是歪歪倒倒的走过骡车去了。

“许多看热闹的人,也有想再跟上去的。无奈那辆车塞满了一条狭巷,挤不过去,只得退出巷口,让骡车走过。我知道这是个异人,有心想结识他,便不肯跟着大众退出来,侧身从车旁窜过去。看那人还在前面,我想赶到他前面,看看他的容貌。但是赶到了他背后,正打算从他身边抢上前去,他却不先不后的将身体向这边一歪,恰好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以为他走路本是这们偏偏倒倒的,偶然倒在这边,我抢那边过去便了。等我刚抢到那边,他就和有后眼相似,又不先不后的倒向了那旁,又是恰好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还不觉得他是有意的,直到连抢了十多次,无论我用甚么身法,他只轻轻的一歪就挡住了,我才知道他是存心与我开玩笑,只得立住脚待开口问他的话。他已回过头来望着我,说道:你到底为甚么事,只管在我背上左一下右一下的这们撞,我一立着不动让你过去,你倒也立着不动,不是存心开我的玩笑吗你要过去就快过去罢,我的头都被你撞昏了。

“我见他倒来是这般责备我,不觉好笑道:我如何敢和你老人家开玩笑。我在各地游行,本领高强的人也会了不少,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老人家这般高强的。我心里佩服极了,愿闻尊姓大名我在说这话的时候,一面留心看他的面貌,那副脸嘴,可是丑得怕人。面盘瘦削得不到一巴掌宽,皮色比刨了皮的南瓜还要难看。头发固然是蓬松散乱的,连两道长不过半寸的眉毛,也是丛丛的如两堆乱草。两眼合扰去只留两条线缝,鼻孔朝天。一张阔口,反比寻常人口大一倍。

口角在两腮上,倘出许多涎来。听了我的话也不回答,好像已被酒醉得迷迷糊糊的神气,胡乱将头点了几点,掉转身躯就走。旋走旋举起酒葫芦在头上敲着,口里怪腔怪调的不知唱些甚么。我心想这人必非疯颠,也不是喝醉了酒,大概是装成这个样子,以免有人看出他的行径。我已经请教他的姓名,不肯回答,就再追上去问,照这情形看来,也是问不出所以然的。不如且缓缓的跟着他走,看他走到甚么所在停留知道了他停留的所在,就好去从容结识他了,随即远远的钉在他后面。看他走进关帝庙里去了,我也跟迸庙去,只见他已头枕葫芦,鼾声动地的睡在庙门弯里。

我找着庙祝打听,据说,已在那庙门弯里睡了半个月。有时整日的睡着不动,有时日夜不睡,擎着酒葫芦喝个无休无歇。我打听了走出庙门,因关帝庙已靠近乡村了,心想索性到乡村里玩玩,打算玩一会回头,再到关帝庙里去,看那异人醒也没醒。

“主意既定,照着一条小路信步走去,约莫也走了三四里,只见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后生,挑着一副豆腐,从一个小山上走了下来。我看那后生就觉得可怪:皮肤白皙,面貌姣好如女子,完全不像乡村里卖豆腐的人。并且身穿一件长单衫,脚上穿着鞋袜,也不像一个卖豆腐的装束。

我在这边打量他,他的一对眼睛也不住的打量我,只望了我几眼,就折身走过那边去了。我心里揣测这后生多半是世家子弟,原是读书的,只因家业衰败了,不能安心读书,没奈何挑了这担儿贩卖豆腐。让我去问明他,凑这们几十两银子给他,那他便不愁无钱读书了。我心里这们思量着,就提步追上去。我与他相离虽不甚远,只是那后生的脚下倒很快,我就放紧了脚步追赶,总相差一箭之地,追赶不上,不由得诧异起来。暗想:我自问脚下不慢,怎的他挑着担儿从容行走,我倒追赶不上呢难道这后生也是个异人吗不相信山东有这么多的异人,偏在一日遇着了,倒得尽我的力量追他一回试试看。遂提起精神来,施展生平本领向后生追去。并不见后生奔跑,约莫又跑了二三里,忽见前面有个村庄,后生挑着担儿走进庄子里去了,我这时相隔还有一箭远近。

心里已断定这后生决非寻常人物,估量他既进了村庄,是不难与他会面了,仍不停步的走着,再看从庄子里突然跳出三条极雄壮的狗来,只略吠了两声,即同时对着后生猛窜过来,窜的比后生的头还高”

张汶祥说到这里。柳无非姊妹同走出花厅来,笑问:“甚么事说得这们起劲”便把张汶祥的话头打断了。不知那后生怎生对付三条恶狗且待第八十九回再说。

第八十九回狗碰狗三狗齐受劫人对人一人小遭殃

话说张汶祥听柳无非问甚么事说得这们起劲,只得起身让柳无非姊妹坐了,问道:“且待我说完了,二嫂欲知详情,再问二哥吧。”当即继续着说道:“我看那三条狗的来势凶猛,便是空手也难招,那后生肩挑了豆腐担,待放下来是万分来不及的,不放下来却怎生对付呢在这时分,就显出那后生的本领来了。只见那后生一手护着豆腐担,一手从容向迎面扑来的那狗挥去,那狗的颈项,早被他抓住了,才一抓住,那两条狗恰好扑到,就将手中的狗横掼过去,只见狗碰狗,同时叫了一声,三狗都跌在地下,几翻几滚,便和死了的一样,不能动弹了。

“那村庄里的人,大约是听得外面有狗叫的声音,立时跑出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莽汉来。一眼看见三条狗都死在地下,不由得怒冲冲的问道:你这东西是那里来的为甚么把我家三条狗都打死你能好好的照样赔出三条狗来便罢,赔不出就得请你赔命。后生也怒道:你家简直是率兽食人,我正要找养狗的人问个道理,你倒来找我,很好,我且问你:你家为甚么要养这般比豺狼还凶猛的狗咬人今日幸亏是遇着我,若是年老人或小孩妇女,不要活活的被狗咬死吗那汉子辩道:养狗的不仅我一家,乡村里人家,那有一家不养狗的。就是我家养狗,也不是从今日才养的。平日在我家来往及打这门口经过的人,也不知有多少,若依你说的,老年妇儒就得活活的被咬死,那么我家应该遭了多少场人命官司了。你这东西定是个贼,存心打死我的狗,好来偷盗,真是好大胆的恶贼。一面骂着,一面窜上去拿那后生。我看那汉子的身法好快,武艺必练得不弱。那后生竟是毫不在意似的,并不放下豆腐担,只见他的手一举,好象在那汉子的肩窝上点了一下,汉子的两条腿,就和软瘫了的一般,登时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下,身体随着向后一仰,面朝天的躺着,也和死了的一样,一下也不曾动弹。后生这才从容放下豆腐担来,笑道:就是纸扎的人,也不应该象这们不结实。我这时与后生相隔不过丈来远近,即走过去打了一拱,说道:好武功,佩服佩服请教尊姓大名有这样好的武功,为甚么做这小贩生意“后生刚待回答,才向我回拱了一手,庄子里跟着便拥出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来了。每个手中都操着兵器,单刀、花枪、双钩、棍棒都有,仿佛是事前准备了厮杀的。我想:这后生今番可糟了。看那七八个大汉的身手脚步,使人一望就知道不是好容易对付的,常言:好汉难敌三双手。那后生又是赤手空拳,并是长衣大袖,倒要看他怎生对付我那时心里已抱定一个念头:后生果有大能耐,能对付那些凶神煞恶便罢,万一寡不敌众,我就只好跳进圈子去,助那后生一臂之力,因为七八个围打一个,未免太欺人了。谁知那后生绝不把人看在眼里,神色自若的举手摆了两摆,说道:你们这样拿刀使杖的拥上来,是不是打算和我动手相打呢大汉之中的一个年岁略大些儿的,擎着一把雪亮的单刀,挺身走近后生跟前,答道:你打死了我家三条狗,还不认错,公然敢动手将我的兄弟打死。我们岂但打算动手和你相打,不取你的狗命,替我家兄弟报仇,我们也不活在世间做人了。后生哈哈笑道:你们一不与我沾亲,二不与我带故,你们不活在世间做人,干我甚么事我一点儿不着急。不过据我看你们这些笨蛋,那里是我的对手,休说只有这几个毛人,便再邀几十几百个来,也不够我动一动手。我若不事先说给你们听,就一阵将你们个个打死,所谓不教而诛,显得我太残忍了。于今我也没精神和你们多说,只略给点儿能为你们看。你们是有眼睛有心思的,看了自去思量,若自信能和我动手,被我打死了就不能怨我,你们仔细瞧着罢。说毕,回头看草地上有一个长方形的石蹬,现在草地上面的,有一尺五六寸高下,见方约一尺大小,半截埋入土中去了,却看不出埋在土内的有若干深浅。后生望着这方石,点了点头道:就拿这东西做个榜样给你们看,你们有气力好的,可将这石头摇出来。“那些大汉好象都自知拿不起那石头的样子,大家不作理会。后生不慌不忙的走近石头跟前,低头看石上有两处握手的地方露在外面,原来是一个练武的头号石蹬。大概是因为太重了,没人能拿起来,年深月久,所以埋了半截到草地内去了。后生端详了几眼,也不用手去拿,只一脚横扫过去,那石头就连黄泥带青草的翻了一个跟斗。后生并不踌躇,两手捧住那石头,轻轻往上一抛,伸左手托着,随即举右手对准石头劈去,只听得喳喇一声响,碎石四散。吓得立在近处的人,连忙躲闪。后生指着散在地下的碎石,说道:你们自信比这石头坚硬,就不妨前来和我试试。那些大汉一个个惊得脸上变了颜色,没一个敢动手的。

“就在这时候,又从庄子里走出来一个须发雪白的老头,撑着拐杖,缓步走近后生面前,说道:你显出来的能力是不错,只是能力显过了,这躺在地下的人和狗,你应该赶紧救转来。那后生看老头精神充满,颜色和平,便也改换了和易的神气,说道:“要救转来是极容易的事。

不过你们庄子里养了这种恶狗,白昼放出来咬人,还想归咎于我,说我不应该打,我无论如何不能认这个错。老头笑道:不能教人立着不动,送给狗咬,怎能归咎你不应该打呢这只怪他们不懂礼节,又不懂人情。且请你将人和狗救转来,我还有话向你说。后生欣然点头,走到躺地汉子身边,一弯腰捉住汉子两脚倒提起来,和烂醉的人一样,浑身棉软,似乎一点知觉没有。

后生将两手拌动几下,仍放下来伸手在汉子肋下一扭,扭得哎呀一声,即时如梦初醒,睁眼向四周望了一转,托地跳起来,指着后生对老头说道:师傅,看这王八蛋把三条狗都打死了,非教他偿命不可。

老头儿厉声叱道:休得胡言乱说,你知道是打死了吗叱得这汉子不敢做声了。转脸又向那七八个手操兵器的大汉叱道:还不快给我滚进去,都站在这里现世。那些大汉被叱得满面羞惭,齐奔进庄子里去了。我估量这老头也不是寻常人物,既经遇着,岂可失之交臂。遂整衣上前施礼,请问他的姓氏,老头拱了拱手,指着地下的狗对我说道:等这狗救转来了,一同请到庄子里指教指教。只看那后生毫不费事的样子,在每条狗身上踢了一脚,狗即随脚而起,低头掸尾的走开了。老头向门里叫了个汉子出来,替后生把豆腐担挑进去,然后让后生和我迸庄子。

“这庄子的房屋不小,进门经过一处方形的土坪,两旁排列着刀枪架,架上有种种的兵器,一望而知这土坪是练武所在。土坪尽头处,才是三开间的房屋。看房中的陈设,可知是个务农之家。老头让我和后生在东首一间房里坐下,说道:我并非这里的主人,我是流落在此地,承这里的主人赏识,留我在这里,给碗闲饭我吃了,教我陪着他家的子弟练练武功。我原不懂得甚么武艺,又加以年老血气衰颓,只好借此骗碗饭吃罢了。难得今日无意中遇着两位英雄豪杰之士,真是三生有幸。这里的主人拜客去了,一会儿工夫就得回来。他也是一个欢喜结交的,请两位多坐一会,等他回来了,我还有事奉求。后生问道:我还没有请教老丈和此间主人的尊姓大名老头答道:说起来见笑,我的姓名,已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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