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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平日也少有去外面走动的,不料前月忽然来了一个身材狠壮健,年纪约有三十多岁的汉子,到寺里声称要会当家和尚。知客僧问他:会当家师干什么他就圆睁着一双怪眼,大声喝骂道:你管我会当家师干什么你当家师不做强盗,难道不敢见人吗知客僧见他开口便骂人,好生无礼,本待和他计较一番,只因碍着寺里清规,是不许与人恶声争吵的,勉强按纳住性子,来方丈如此这般的报给我听。我想:世间那有这们不讲理的人,必是有意来寻事的,我只好出去见他。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无赖的痞棍,想来找我们出家人喝横水的。及至走出来一看那人的神气,却不象个无赖,并很客气的向我行礼,说道:“我是赵如海。听说老和尚的法术高强,特地前来领教。”说罢,又拱了拱手。

“我初到浏阳的时候,就听得地方上一般老年人时常闲谈起邓法官的法术怎生高妙,如何屡次用法术捉弄妇人,用铁钉钉死古树。我正待去会会他,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敢如此肆行无忌无奈那时初到浏阳,镇日为建造这红莲寺的事,忙个不了,一时抽不出闲工夫去瞧他。而不久也就听得人传说:邓法官已被树妖害死了。生平所会的法术,一股脑儿传给他第二个徒弟赵如海了,嗣后又听得人说,赵如海在邓法官手下做徒弟的时候,虽也是和他大师兄王大门神一般的喝酒赌钱,毫无忌惮。然吃他两人的亏,被他两人所害的,尽是平日在赌场里面讨生活,及时常和两人在一块儿鬼混的无赖。绝不与他兄弟相干的人,并不侵犯。谁知邓法官一死,赵如海的行径便简直是十恶不赦了,弄得浏阳人又恨他又怕他。有几个出头露面的绅士,都为自己的小姐、少奶奶上了赵如海的当,不好明说出来,借故在浏阳县告他。县太爷派差去拿他。那些差役自知不是赵如海的对手,不敢去拿,故意卖人情,使人送信给赵如海,教他避开一步,好用畏罪潜逃四个字回去销差。

“只是赵如海那里肯逃呢口里对送信的人说就走,等送信的人去后,仍是坐在家中不动。

差役见了面没法,只得向他求情,请他到案。他说:我不打算到案,也不坐在家中等候你们了,去罢,去罢于是跟随差役同到县衙里。那几个绅士告他是妖人,专会用邪法害人。县太爷坐堂审讯他。他直言不讳是会法术。并且不待审问他用邪术害人的事迹,他自己一口气供出来。说某公馆的某小姐,因爱他身体生得强壮,暗地打发老妈子到他家约他去通奸。某公馆里的少奶奶因不生育请他去治病。在治病的时候,欢喜他的法术灵验,自愿和他做露水夫妻。都是出于两相情愿,没有一个是用邪术强奸的。

“县太爷想不到会说出这些话来,一则各绅士的面子过不去,二则这样案情重大。待认真扫法惩办罢又恐怕吃力不讨好,待不认真罢于自己的官声有碍。若遇着挑眼的上司,说不定就因此坏了前程。只得故意将惊堂木一拍,喝声:混帐东西在本县面前,怎敢是这们胡说乱道

你分明是得了颠狂的病,所以满口疯话再敢胡说,本县就要赏你的板子了以为有这样的言语开导了赵如海,赵如海理会了这用意,索性装出疯颠的模样,便可以含糊了案的。叵耐赵如海偏不自认疯癫,倒洋洋得意的说道:你不要打算加我一个疯癫的声名,替那几家公馆里遮丑。他们不迎接我到他公馆里去,我不至无端跑去。他们的小姐少奶奶不求我通奸,我不至跑到他闺阁里面去行淫。

“县太爷见掩饰不了,只得问:那些绅士为什么要迎接他到公馆里去他说:某绅士因听说他会用黄铜炼成黄金,特地亲自到他家迎接。为怕外面露出风声,不是当耍的,所以殷勤款待他,住在小姐的闺房隔壁。不许当差的见面,免得去外边对人乱说。某绅士因想从他学道,教自己的姨太太少奶奶都拜给他做女弟子。总之,家家都是想得他的好处,自讨亏吃,与他无干。那县太爷是个科甲出身的人。虽听了这些供词,却不相信赵如海真有什么法术,即问他:果真会些什么法术赵如海说:会的法术太多,一时也就说不尽。看要什么法术便会什么法术。县太爷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法术,便说:你且随意显一些儿给本县看看。赵如海说:这是很容易的事,你瞧着我,眼睛不要动,我的法术就来了。县太爷真个目不转晴的瞧着他,忽觉两眼一花,眼前的人物都看不清楚了。连忙举起衣袖,揩了揩眼睛再看时,已不见赵如海的影子了。两边站班的衙役也都登时惊诧起来,各人都一般的只觉得两眼一花,不知道赵如海是怎生跑掉的

“他自在县衙大堂上闹了这回玩意,做县官的就想不认真,敷衍过去也不行了,没奈何,只得又出票拿他。第二次又把他拿着了。县大爷预备了许多乌鸡、黑狗的血。赵如海一到,真个弄得狗血淋头,所有的法术,一时都被污秽得不灵验了。这种妖人照例处死。

“行刑的这日,浏阳满城的男妇老幼,上万的人拥到法场看热闹。刽子手推赵如海出来,一路谈笑,神色自若,并对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问刽子手的刀快也不快大家眼睁睁的望着刽子手举起雪亮的钢刀,一刀砍去。但见金光一闪,钢刀砍在空处,刀下的赵如海己不知去向了,仅剩下一条捆绑的绳索,委弃在地。监斩的官儿和刽子手正在惊骇之际,天色陡变,一霎时狂风怒吼,大雨倾盆而下。监斩宫分明看见赵如海科头赤脚的,在看热闹的人丛中跑来跑去。一般人好象多没有看见的样子。监斩官指挥左右去捕拿,左右的人都不曾看见,如何捕拿得着咧拿了些科头赤脚的人,一看都不是赵如海。监斩官因有职责在身,不能眼望着赵如海逃走,不上前擒捉,只好亲自动手。也顾不得风吹翎顶,雨湿衣冠,蹿入人丛中,东抓一把,西拉一下。看热闹的人见了这情形,都以为监斩官疯了,吓得四散奔逃。直等到看热闹的人散尽了,监斩官才没看见赵如海了。浑身被雨淋得如落汤鸡一般,加以累得一身大汗,那里还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监斩官呢。

“次日,赵如海又在街上行走,有人问他昨日在法场上的事,他说:我自己的死期末到,谁也杀不死我。我因那监斩官的情形可恶,我在路上和人说说话,他也装腔做势的向我高声叱骂。

他以为我死在临头了,不妨欺负欺负,显显他自己的威风。我若不捉弄他,使他吃点儿小亏,他也不知道我的历害。自是以后,赵如海的行为,不但没有变好,益发比从前来得恶毒了。

“我曾几次动念,要替浏阳人除了这妖物,无奈我是出家人,一则不愿意侵犯杀戒,二则因赵如海是远近知名的妖物,我出头去除他,说不定也弄得大众都知道了我的行径。因此迟疑复迟疑,不敢冒昧从事。想不到他竟会自己找到我这里来。我既是出家人,怎愿意与他争长较短当下自然不认会法术的话,说他误听人言,找错人了。他说道,我姓赵的岂有找错人的道理我那时仔细打量他,觉得他的面貌并非十分凶恶之人,何以他的行为竟般凶恶得不可思议他不来找我,便可以不管。既是找到我这里来了,我佛以度人为本,不妨设法开导他。倘能使他归向正路,岂不甚好我既动了这个念头,就对他说道:我现在也用不着争辩,既算是个有道术的,我是出家人,住在这红莲寺里,从来不与外人交接,也不碍你的事,你为什么要特地跑来和我较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