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是最深最深的那种墨蓝色,月亮很圆很大,在它如此耀眼的光芒下,只有两三颗星星能放出光泽,懒懒地挂在天际。
一只巨大的,比圣灵那只叫做火峦的也得鸟还要大,还要强壮的也得鸟,骄傲地站在河边苍茫的芦苇中,一动不动。在它的身边,一个素衣女子背对着苏绾,望着河流正在吹奏笛子。晚风吹起她闪耀着幽蓝色的长发和宽大轻盈的裙裾袍袖,给人一种她立刻就要乘风归去的错觉。
苏绾觉得,那句有名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说的就应该是指这种女子。她咳嗽了一声,提示女子有生人来了,但女子无动于衷,仍然专注的吹奏着笛子。苏绾只好走到她身边,探头一看,女子手里拿的不是竹笛,而是芦笛,就是一截随便截取了她身边的芦苇杆子做的芦笛,可是她却化腐朽为神奇,吹奏出了这么美丽动听的声音。
她的脸庞在月光下莹白如玉,灼灼生辉,没有苏绾见过的殷梨那么美得惊心动魄,可是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景致和宁静超然,那种宁静超然,是没有人比得上的。至少在苏绾见过的众女仙中,是没有人比得上的。
恍惚间,苏绾觉得这个女子无比的熟悉,特别是那只也得鸟,让她想当然地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雪霓。她怎么会梦见雪霓难道是因为她今夜住在雪霓床上的原因
苏绾清了清嗓子,正想和雪霓说话,却见雪霓停下了奏笛,抬起头来看向天际。一个黑点从天边飞来,越来越近,进了苏绾才看清,是一个殷红曼妙的身影。
是殷梨。
殷梨很快降落到雪霓的身边,笑了笑:“你倒是挺准时的,我还以为你会反悔。毕竟这事儿风险太大,不是谁都敢做的。虽然如此,但不到最后一刻,你还是有机会后悔的。”
雪霓顺手将那根芦笛扔进河里,沉声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我自己要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
苏绾注意到这两人,包括那只骄傲巨型的也得鸟,都根本没人看她一眼,感情她能看见她们,她们却是看不见她的她随即释然,这是梦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偷窥者,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存在,人家自然不会发现她。
那么雪霓和殷梨之间,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呢她两人为什么会死在同一个时候这中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尽管她知道这是梦中,看见的一切都做不得数,但是源于以前所做那些梦的真实性,苏绾觉得自己离那个真相不远了,为此她兴奋万分。
第二十八章乱梦
苏绾托着腮,静静坐在雪霓和殷梨身边,静待这二人揭开事实的真相。她兴奋且焦急,但这两个人却像是在打哑谜。
殷梨笑:“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保证你不会后悔有许多东西要靠近了才能看清楚真相,否则就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做不得数。”
雪霓拢了拢头发,脸迎着月光,淡淡地说:“你说得不对,有许多东西,就算是靠近了都未必能看清楚真相。你说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我道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却未必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以为,将来就算是后悔,也是你后悔。”
殷梨扬了扬精致的下巴,轻笑:“看来我们这方面都很相似,都很坚持。这大概是应了那句话,甲之砒霜乙之良药。既然决定了,咱们便去做,就算是将来后悔,也没得后悔药卖,各自担责就是。”
雪霓道:“你说得极是。如此,我便去了,十天后,无论得手或是不得手,咱们都在此相会。”
“好,我也去准备准备。”
雪霓原本已经转身,殷梨想想又声音清亮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反正我是不会后悔的,就算是你后悔,我也不会容许你后悔,否则”她弯起嘴角:“我会以你最不能接受的方式向你挑战,而你,十之八九会落败你明白我的意思”
雪霓回头冷冷扫了殷梨一眼,袍袖一挥:“我虽然只是一名散仙,但我并不惧怕你的挑战。谁败谁胜,不曾出手,没有人知道结果。因此,威胁的话少对我讲”
殷梨很愤怒,但不知为何她竟然没有继续发言,而是用一种很古怪的神情看着雪霓跨上那只也得鸟的背扬长而去。
待到雪霓飞走,殷梨这才从自己的发髻上轻轻取下一件东西来,放在掌心细细看了一眼,长叹一声,将那东西扔下,也纵身飞向天际。
这就走了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一个两个的统统走了苏绾愣怔地看着天边消失的两个小黑点,跑过去捡起殷梨扔掉的那东西来看,原来是半片芦苇叶。殷梨的发髻上怎会有芦苇叶她可不像雪霓,一直都在芦苇丛中。
苏绾细细一想就明白了,这半片芦苇叶,是刚才雪霓挥动袍袖时射出的,是她对殷梨的威胁的反击。而张扬的殷梨,据说很厉害的殷梨,竟然没有躲开
这两个女人,都和传说中的不一样。殷梨倒也罢了,一贯的张扬,而雪霓,却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个软柿子。
这样的两个女人,似乎还彼此看不顺眼,可她们偏生碰头在一起共谋,她们图的是什么
苏绾走到河边,挽起裙子蹲下去,捧起一泓水。没错,是昏黄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幽冥黄泉没有错。梦中的她坐在河边,看着皎洁的月亮,一时竟然也不知何去何从,就是突然觉得心中很忧伤,只想那样静静地坐着吹风。
水里突然起了个水花,一颗黑色的头从水花分开处钻出来,错了,应该是一颗顶着一头黑发的人头从水花分开处钻出来。落水鬼苏绾正要看个分明,月光却将那人照得纤毫毕现。那人眉目清秀,一双眼睛黑黝黝,滴溜溜的转,不是已经死去的南瑶星君段青又是谁
段青湿漉漉地从水中爬起,吐掉含在嘴里的半截芦管,低声咒骂了一句,一屁股歪倒在先前雪霓站立的地方,仰头望着天际,冷冷一笑,月光照在他青白的脸上,恰如幽魂阎罗,死魂厉鬼。
苏绾下意识就想躲起来,她恍惚觉得,他已经是死去了的,而且是被她一梭子插入心脏刺死的。可不是他,又是谁梦中的人总是带了几分糊涂和不确定,她一时觉得他是死了的,且看不见她,她不必害怕;她一时又觉得,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找她算账的,得赶紧躲起来。
带着森寒的惧意,苏绾往身后的芦苇丛中悄悄掩退,眼看就要成功,段青突然回头,死死盯着她,眼力,鼻孔里,嘴里,耳朵里,突然流出暗黑色腥臭的血液来,他对着她伸出惨败的手,露出已经腐败了的牙肉喊道:“苏绾,苏绾,我好冷虽然有因必有果,但你是不是太狠了别人不明白我的心情,你应该明白啊苏绾,苏绾,我好冷”
苏绾大惊,转身就跑,但她无论怎么跑,都迈不开腿,她几乎就能感觉到,段青带着腐臭味和寒气的手就在离她的后背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正自慌乱间,耳边就有个温柔的声音不住呼唤:“苏绾,苏绾,你醒醒”接着一条温暖有力的臂膀搂住她的肩头,轻轻晃荡她的身体,好闻清新的太阳味道冲淡了段青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苏绾大汗淋漓地看着北辰星君近在咫尺的俊颜,默不作声地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一动不动。
北辰星君一看就知道她被梦魇住了,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梦见了什么,但他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被吓得不轻,便轻抚着她的背脊,低声道:“不怕,不怕,我在。”
gu903();苏绾良久方道:“神仙会不会乱做梦”她并不确定她刚才做的梦是不是昔日情景的再现,有两个地方明显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