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砂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挑选一下渣滓,把上面的土清洗备用,杨波一路走一路沉思着,煅烧玻璃不算太难,把石英砂、生石灰,纯碱等放入坩埚混合煅烧,融化后再对玻璃液脱色处理,然后利用模具做出需要的形状,如果是瓶状的还要吹瓶处理,二十多个师傅里倒有一半是专门负责吹瓶的。后世制造玻璃一般是石英砂加入纯碱,这个时代没有纯碱,制作的工匠一般都用草木灰替代,特别是海藻类的晒干后烧成灰最为好用。
砂房边上就是燃烧室和烧结室,玻璃的原料在这个炉内成玻璃熔块,用来炼制玻璃的坩埚与熔铁水的坩埚不同,是闭口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炼制过程中煤烟和灰进入,污染玻璃成色,等坩埚里面的玻璃液融化后,把锅放在一个用火砖砌成的圆筒中,张铎命人加入一些硝石用以脱色,然后又一些盐进去,工匠们则开始拿着带钩子的钢钎死命的搅拌,据张铎说,这样可以让玻璃液中的气泡排掉,搅拌越均匀,气泡越细小,还能去掉玻璃中的条纹和结石,但想要完全消除是不可能的,搅拌的时间很长,在这个过程中张铎还指挥人加入一些其他东西,但无论杨波怎么问,张铎死活不肯明说。
趁着张铎忙碌的时间,刘栋悄悄凑到杨波身边道:“小人打探明白了,张匠头放进去的东西是砒霜”
杨波微微一愣,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在场另一批工匠则是把模具涂上桐油,主要是为了防止玻璃液粘在模具上,这些模具是旅顺生产的,成型出来的玻璃珠公差较小。工匠们涂抹了桐油后,把玻璃液倒进模具一排凹进去的半径圆孔里,又把另一幅模具也倒满,再把两副铸铁模具合拢,用刮刀刮掉溢出来的玻璃液,逐一拔出玻璃球内部的插销,放在退火室加热冷却,主要是为了防止玻璃液冷却不一,造成外部应力破裂。
过了片刻,工匠把模具打来,滚烫的一模玻璃球掉了下来,早就等候许久的学徒们七手八脚的打碎玻璃珠边缘的连接,开始下一道的打磨工序,等打磨完毕再用绳子穿上,一串手链便完成了。
杨波拿起这串鹌鹑蛋大小的手镯,有些苦笑的摇了摇头,由于工艺限制,模具做不到很小,造成玻璃珠偏大,这些玻璃珠大部分色泽发绿,还夹杂着许多奇怪的颜色,在杨波看来,这串可以称为佛珠的玩意能卖到五两银子绝对是个笑话,但他刚才全程参与了烧制过程,也实在提不出什么改善的建议来了。
“大人,不如咱们再去看看烧制杯子吧”被杨波拉过来的汤若望观看过程在一直都没有出声,这时候却来了好奇心。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于学忠
岫岩,古称秀岩,明洪武八年,置岫岩堡,属盖州卫
明天启元年,后金天命六年三月,后金抚降岫岩城,翌年,后金老奴派重兵驻守岫岩,岫岩管粮通判设立,管金州、海城、盖州三地粮仓。
天启三年,岫岩境内的汉人在明国游击毛文龙派人策动下,大举起事,反抗鞑奴的统治,七月初七,老奴派兵镇压,除遭的俘虏六千余人外,其余岫岩境内汉人被屠戮一空,
崇祯六年,坐镇岫岩的岳托在豪格退兵后立刻陷入到明国三面夹击的危险中,不得已皇太极下令岳托所部退守盖州一带,岫岩城内只留下三千兵马,加上金州明军哨骑搔扰不断,谣言四起,整个岫岩境内都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曰。
东青苔峪黄家堡,户下人于学忠穿着破烂的夹衣,扛着一柄豁口的锄头,带着几个人同样佝偻着身子的包衣朝主子家的地头走去,五月辽南,小麦已经长得绿油油的一片,这个时候如果不抓紧除草松土,会影响到今年的收成。
包衣里有个是小脚女人,走不快,于学忠也懒得催她,自顾牵着绳子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偶尔回头看看,身后几个包衣都是一脸的麻木,阳光打在众人的头顶,身下的影子时而变长,时而拉短
一行人刚走到堡门就听到许多噪杂声,许多红甲兵提着武器跑来跑去,于学忠心里一紧,赶紧停住了脚步,他快步走到路边的马桩,把绳子绑在木桩上,对几个包衣说道:“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于学忠还想警告几句,没想到那几个包衣立刻就蹲了下去,垂着头望着地上的土疙瘩,于学忠这才放心,他前后打量了一番,没看到熟人,便小心的朝堡门走去。
远远地,于学忠看到自己哥哥于学勇披着皮甲,和几个红甲兵在堡门交谈,于学忠顿时放下了心,走了过去。
“哥,出啥子事了”于学忠壮着胆子走到哥哥身边,先朝几个红甲兵点头哈腰了一阵,瞅了个机会问道。
“几个包衣趁夜逃了出去,你先在那里等着”于学勇有些不耐烦的回头说了一句,便没有理会他,于学忠便又慢慢走回了马桩,那几个包衣还在望着土疙瘩,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于学忠靠着马桩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堡门想着心事。
过了一会儿,各家各户的包衣都扛着锄头准备做活,看到这个情形都停了下来,于是于学忠身边很快蹲了一群人,就在这时,于学忠突然觉得脑后一紧,于学忠回头一看,一个瘦皮猴似地小子在拉他的辫子。
“于学忠,出啥事了”这瘦猴是旗里葛里蓝家中的尼堪,叫癞头阿四,亏得他母亲伺候葛里蓝不错,癞头阿四才从六岁活到八岁,不过葛里蓝家中负担很重,癞头阿四也是饱一顿饿一顿的混着,瘦弱的身板就像野草,风一吹于学忠都担心他会被吹跑,于学忠一直喜欢他,便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准保又是这些包衣不老实了”
堡外突然响起马嘶声,还有沉闷的马蹄声,于学忠赶紧站起身扶着马桩朝外面望去,堡门的几个甲兵让出路,随着几声响亮的唿哨,几骑飞驰冲了进来,当先一人控着马,几乎冲到于学忠的面前才一扯缰绳绕了个圈子,那马喘着气几乎都喷到于学忠的脸上,于学忠吓得半死,蹬蹬蹬一连退了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另一个包衣的身上
半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绳索拖着,就这么磕磕撞撞的在于学忠等人面前划出了一道带血的曲线,那具尸块的主人于学忠认识,却不知道名字,听说是甲兵穆尔哈的包衣,去年石城岛很多汉人上岸挖参采药,黄家堡大多数包衣都是那个时候掳掠过来的,于学忠望着他花白的辫子叹了口气,可是看到他掉了一只眼珠的黑洞眼眶瞪着自己,于学忠吓得心肝狂跳,赶紧垂下头,不敢张望。
数骑在堡内绕了个圈子,又到了门口,这些人跳下马和门口红甲兵谈了一会儿,这才嘻嘻哈哈的把马背上的绳子解开,于学忠看到那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里,还有几具在微微抖动,于学忠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定睛望去,那些尸体又不动了。
就在这时,旗里领催巴海骑马赶到,于学忠见他到场,莫名心安不少,巴海不待坐骑减速,身手敏捷的下马,小跑了几步恰好停在堡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