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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栋梁 冰镇乌梅汤 2409 字 2023-10-04

“还有一点要敬告少殿,毕竟少殿只是家督继承人、代行家督之权。平素里还是少用本家,这个称呼比较好,这是对主公权威的逾越,传出去会被家臣们耻笑的”高坂昌信转身又走回屋子,几位老臣也一声不吭的从他身旁擦身而过,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对他作出行礼以外的更多表示。

武田胜赖被打击的浑身一颤,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待抬起头来才发觉原来庭院里那么多家臣,就没有一个自己的亲信大将存在,唯一可以算作亲信的后见役长坂钓闲斋,对自己的忠诚还是没有对武田信玄的忠诚更多,迹部胜资之流暂时还不够进入重臣序列的资格。

“你们这群混蛋竟敢藐视我你们等着,这笔帐我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武田胜赖仓惶的离去,他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称呼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高坂昌信又走回屋敷里,轻轻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草味。蹑手蹑脚着刻意放轻脚步在内室的门外徘徊着,忽然听到内室里低沉的声音说道:“是虎纲吗进来吧”

“是”

武田信玄一脸病容,有气无力地问道:“外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很好,请主公放心修养吧”高坂昌信垂下脑袋,低声安慰着:“胜赖殿很优秀,会是一位好家督”

武田信玄摇头说道:“不用骗我,外边一定很糟糕吧这段时间一共丢掉多少领地。骏河还在手里吗小山田与穴山的情况如何告诉我实话,我不想听那些阿谀之词。”

见实在躲不过去,高坂昌信只好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清楚,骏远三完全落入东军手里掌控。巨摩郡半数为真田幸隆的控制,最重要的是小山田信茂与穴山信君失去联络,国中的军势不过一万三千余众,还能撑得几时还是个问题。

武田信玄缓缓的闭上双眼,许久才喟然一叹:“小山田与穴山已经失去联络了吗果然他们已经里切了,甲斐过半领地落入敌手,我武田家要完了”

“还有”

武田信玄看了高坂昌信一眼,熟悉他的性格便清楚他很犹豫,平静地说道:“还有什么一口气说清楚罢本家不会怪你的。”

“刚才收到的最新情报,武田典厩殿率领骏远三先方众的两万余军势,以秋山信友为先阵大将统兵三千,向踯躅崎馆杀来。”高坂昌信忽然跪伏于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着:“都是臣下无能,在主公病重的这一个月里,屡次败在东军手下,丧师辱国其罪难赦”

“次郎终于还是来了”武田信玄忽然看见角落里,放置的长短两把太刀,稍长的太刀名为来国长,稍短的太刀就是来国俊,这两把刀都是他父亲武田信虎当年赠给他的元服礼物,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往事种种早已物是人非。

“主公您在听吗”高坂昌信关切地望着他,担心武田信玄又像一个月前收到来国俊的时候,手捧着肋差当场陷入昏迷,这一病就是一个月缠绵病榻,导致甲斐国的局势渐渐崩坏,让武田家臣团束手无策心力交瘁。

武田信玄缓缓说道:“我没事,只是感叹世道变的太快。昔年的光辉岁月仿佛依稀在眼前,转眼间却已经变成这般模样,果然如父亲说的那样,我真的不是位优秀的家督吗”

“不是这样,主公是天下最优秀的家督,在我武田家数度遭遇危机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开疆扩土为甲斐武士打出大片栖息之地。这是多少武士争其一生也做不到万分之一的伟大成就请主公不要灰心丧气,一定会走出困境的”高坂昌信裤苦苦规劝着,心里则在不断的责备自己的疏忽和愚蠢,就不应该让生病的家督再听到这么危险的情报。

可是有些时候,并不是他不说就可以装作没发生过,郡内领小山田信茂。河内领穴山信君背离武田家的消息传遍甲斐,武田信繁带着老父武田信虎,以“复正朔平乱主”的名义讨伐无道的家督武田信玄,这是他们兄弟二人第一次针锋相对,也是最后一次。

佐竹义重率领两万军势越过崇山峻岭,以小山田信茂为先锋攻入甲斐盆地,一时间小小的甲斐国中聚集七万大军。而失去四周崇山峻岭保护的甲斐盆地,就好比失去甲壳的蜗牛那样的脆弱无力,一整块甲斐盆地里沃野千里,全无防守的依凭,被顷刻之间攻下大半。

西北部的真田幸隆率领三万大军,外加甲斐国中及诹访郡的仆从军五千余众,轻松的越过釜无川直取踯躅崎馆,西南部武田信繁的行动更快一些。有穴山信君这个带路党的支援,又具备名份和讨伐家督的大义,一路上残余的各城守军皆是望风归降。

即使进展不甚顺利的佐竹义重所部,在此时也轻松越过笛吹川,在甲斐平原的中心地带与其他两路大军会师,七万人围着一个防守薄弱的平城踯躅崎馆,而城内的守军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减员到不足两千人。崩溃的速度之快超乎想像,武田家已经众叛亲离了。

时隔几天,踯躅崎馆里早已是人心惶惶不复往日的平静安宁,城内的守军不过几百名忠诚的武士带着一千多个足轻继续坚持着。忠诚勇敢以及怀着报恩之类的复杂心思,总之那些多年来受过武田信玄恩惠的武士和足轻都留了下来,他们是武田家最后一丝胆魄,而他们的敌人有许多是昔日的亲朋故旧、同僚好友,短短的几日就变成敌我两阵营,真可谓世事无常。

武田信玄的病情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站起来在庭院里走动,他拒绝儿子武田胜赖的转移到要害山城笼城防守的要求,固执的留在踯躅崎馆里,同样留下来的还有高坂昌信、马场信房等多年亲信老臣,其余一门谱代死的死逃的逃,如曾根一族集体里切变节的大有人在,谱代消失一大半,反而是几个足轻大将家还留下来,但这些都阻挡不住东军的步伐,武田家真的要完了。

此刻的武田信玄失去往日的飞扬风采,仿佛一个饱含沧桑的中年人坐在庭院的回廊上吟唱着诗歌,仔细听那是敦盛的幸若舞的歌谣,良久才嗟叹道:“可惜我这残躯不堪驱使,要不然还真想跳上一段幸若舞作为最期的践行礼呀”

城内传来激烈的铁炮交火声,偶尔还有一声震天动地的火炮炸响,凄厉的惨叫和悲声呼喊交错在一起,大地一次次颤抖着仿佛无助的孩童,在痛苦的折磨下低声嘶吟,偶尔传来建筑轰然垮塌的声音,庭院里的每个人都为之揪心,小姓手里的三味线不知不觉的停下来,怔忡的望着武田信玄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