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又特别有杀伤力,能一句话决定了你的命运。而说这话时,似乎既否定了你,又不太伤你的面子和自尊。比如人大主任李直否决对花英嗣的重用就是用“再观察观察”的话,也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让花英嗣的县长没能当成。据说耳风疾结雷步云的定语也是再考考察。剩下要重用的人就该拿到常委会上去研究了。研究时常委们一个个无一不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存在私情,说出的话也都是冠冕堂皇的,最终是顺利通过,皆大欢喜。书记拍板了,副书记点头或举手了,组织部门同意并记录了,市长肯定了,人大主任通过了,这些很有“德能勤绩”的人就成了干部,就容光焕发地去上任,就坐专车,配私书,即使你是连讲话稿都念不通顺的,甚或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端正的人,也是领导心目中非常称职的好干部。王步凡想了这些就无奈地摇了摇头。
五点半钟,王步凡自己开着车准时来到维真大酒店,李直已经笑容慈善地恭候在门口,很亲热地走上前与王步凡握手,并把儿子和儿媳叫到跟前说:“这是市委的王书记,你们要叫叔叔呢。”
李直的儿子、儿媳就甜甜地叫了叔叔。李直介绍说:“我这个小儿子叫李曲伸伸,儿媳叫雷雁,是雷佑允的女儿。”
王步凡注视了一下雷雁,她长得并不漂亮,皮肤和雷佑允一样有些黑,肚子看上去有点大,只怕怀孕已有四五个月了。这是一桩政治联姻,谈不上般配不般配,也谈不上幸福不幸福,他很礼貌地向他们祝福。“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孝敬父母。老书记这一辈子可不太容易啊革命一生,还没有享过福呢。”
雷雁和李曲伸伸都躬身说:“谢谢王叔。”李直笑得像一尊慈祥的大佛。
墨海比王步凡到得早,笑着从酒店里出来引着王步凡往酒店里面去。王步凡一边走一边暗笑称呼上的变化。当初王步凡到李直家去的时候,曾碰到过李直的大儿子李平稳,李直让李平稳向王步凡叫哥,现在却让小儿子李曲伸伸向他叫叔叔,随着自己地位的升高,辈份也升高了。王步凡忽然想起欧阳颂、林涛繁和廉可法,就问墨海:“欧阳颂、林涛繁和老廉来没有”
墨海摇摇头道:“乔书记那里呢,李主任不让通知,欧阳市长我通知了,他说请客送礼有违党纪国法,还让我转告李主任不要大操大办。廉书记可能不愿来,推说自己有事。林涛繁书记从来就不和人多来往,他说自已在乡下赶不回来。这话呢,我能转告吗”
王步凡也笑着摇摇头,在心里想到:欧阳呀欧阳,你对下边的情况太不了解,书生气也太浓了,这样下去只怕你要吃亏的。你是好人,也是好心,可人家未必领情,好人到头来未必会有好结果啊。他又问墨海别人都行多少礼,墨海说:“有两三千的,也有五百到一千的。”
王步凡问墨海行了多少礼,墨海伸了一只手,王步凡就掏了五百块钱,让墨海去替他交款,并嘱咐墨海最好不要记账,如果礼单上一定要记名字,就记他妻子叶知秋的名字。
墨海交钱回来后,告诉王步凡市领导行的礼都没有记名,然后把王步凡引进白云阁。一进门见人大秘书长米达温正与两个人在说话。米达温见王步凡进来,很亲切地上前握手,握手的同时,又把王步凡介绍给那两个人,“这是市委副书记王步凡同志。”王步凡正与那两个人握手,米达温指着那个高个子介绍说:“这是咱们的老领导吴维真吴书记。”
吴维真再次握着王步凡的手说:“你好,你好,已经不能称书记了。我和老席说了多次要去看望你,一直没有成行,很失礼啊”
米达温又指着那个低个子说:“这位是老领导席运含席市长。”
王步凡再一次与席运含握手问好。席运含客气道:“称我老席就行了,市长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落坐后,墨海献媚道说:“我那时在市委办公室当主任,还是经吴书记一手把我提了副秘书长呢。”
吴维真很有风度地摆摆手说:“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别提它了,是你小墨自己有出息啊。”又对着王步凡说:“王书记,我和老席是败阵之将,天野的振兴和发展,可要靠你们这届班子了。虽然我不在其位了,但作为一个曾经受党培养多年党员,心思永远和市委贴在一起,时刻没有忘记天野的发展啊”
王步凡不知道吴维真这话有多少含金量,但在这两位老领导面前说话是要谨慎的。也许吴维真这话有些自作多情,一个被撤职的干部,说的话不知究竟有没有可信度。也许他虽然被撤职了,但觉悟仍然比一般老百姓商也许他这些话纯料是为了表现自我。王步凡很谦恭地说:“吴书记真是处江湖之远,不改初衷啊我身为一个政法委书记,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呢以后还望两位老领导多指教,多帮助啊天野的发展也有你们的心血和汗水呢”
“不敢,不敢,王书记说那里去了,我们已经成为历史人物了,千秋功罪,只有让人评说喽。”吴、席两位几乎是同时说了这话。
王步凡问了两位老领导的身体状况,又问了生意上的事情。据天野老百姓反映,吴维真、席运含还不算是坏官,在位的时候也办了不少好事,但他们马失前蹄了,成了官场斗争的失败者。
吴维真道:“大难不死,托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福,身体挺好,为官一时,做人一世啊,自己可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他的话里略带怨气,王步凡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席运含道:“满腔热情报效党和国家,可是有人就是不领情。无奈只好下海经商了,官虽然做不成,生意还是蛮好的,人生的价值总算体现出来了,不能做个好官员,就做个好商人吧。这得感谢小平同志大搞改革开放啊”
席运含的话中有些不满,也有些得意,王步凡也能够理解他,可他又怀疑他们的经商能力,如果不是靠他们的老资格,靠他们的老关系未必能发展得这么快。中国的很多官员下台后都经商,还都发了大财,有很多人就是靠挖社会主义墙角暴富起来的,但这种事没人管,没人问,似乎他们发财是很正常的事,大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效果。
说着话,政协主席鞠功和人大副主任林木森来了,大家又是一阵亲热,过了一会儿法院院长董伸铎也来了,正好八个人一桌开饭,大家边吃边谈,相互敬酒。鞠功就又开始放炮了,“各位,我给大家讲个笑话,有天晚上一个省委副书记正与一位女市委书记在私人住室里干那事,可是小二总是硬不起来,女人有些急,就说怎么还不进来男的就说,别慌,别慌,等一会儿就进来了。这时正好有个小偷爬在窗台上听动静准备行窃,一听这话以为被发现了,拔腿就跑”不等鞠功说完大家就笑开了。
吴维真指着鞠功说:“老鞠呀,老鞠,你可真是人老心不老,还是这么幽默风趣,宝刀不老吧,现在还能应付住小嫂子不能”
席运含则笑着问:“老鞠,最后到底进去没有”
鞠功忙说:“更正一下,进去的可不是老鞠啊是副书记的小二。
大家又是一阵笑。
王步凡听了这话就有些不自在,只怕刘远超和乔织虹的事天野上层已经都知道了,不然不会编出这种故事。这个故事显然是冲着刘远超和乔织虹而来的。看来天野官场上不仅有人在政治上要与乔织虹和欧阳颂抗衡,而且也开始造他们的谣言了。
这时李直带着儿子和儿媳来向大家敬酒,也是点利为止,说了一些吉祥的话这个仪式就算结束了。李直离开后,王步凡很礼貌地站起来向大家敬酒,墨海说:“王书记,我是您的下属,就免了吧”
鞠功听了这话马上正色训道:“小墨,场面上的规矩你怎么不懂呀喝酒的时候见了领导不能说免,见了老板不能说陪赔,见了司机不能说碰,见了女人不能说干,你尽说外行话,怎么能说免字呢”鞠功看似在说笑话,却说得墨海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