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圣法、张柏亭和几个高参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汉魂老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张柏亭肃然道,“将上海日军赶下黄浦江,是领袖直接下达的命令,我辈军人,又岂能违抗领袖的命令?”
徐十九摊了摊手,苦笑道:“那我还是不要说了。”
冯圣法挥手制止张柏亭道:“柏亭兄,让他说下去。”
得到冯圣法的允许,徐十九才接着说道:“副师座,参座,我军原本有三个极好的机会全歼上海日军,第一个机会出现在11日,当时上海日军兵力只有不到三千人,而且军心不稳、守备松懈,那时进攻,日军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很可惜,总座坚持要等中央军各部到位之后发起总攻,这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战机就这样白白错失了。
第二个机会出现在12日,此时上海日军的戒备有所加强,但其兵力跟我军相比仍然处于绝对的劣势,装备上也不如我军,而且日本政府高层还没有达成一致,上海日军思想上也比较混乱,此时开战,我军很容易就能全歼上海日军。
不过,遗憾的是,南京的一纸休战令又使我们错失了这个宝贵的战机。
第三个机会出现在16日,经过15日的攻势,上海日军的防御工事链已完全崩溃,日军已经被分割包围在几个核心据点,我军只需将重炮拉进市区对日军据点进行定点清除,就能彻底肃清虹口、杨树浦两区残敌。
遗憾的是,休战令再次下达。
自12日开战至今日,短短七天之内竟先后休战三次,于我军士气打击极大,日军却连续得到喘息之机,至今日,我军已经师老兵疲、战心懈怠,反观日军则持续增兵,防御工事也在持续地加固,此消彼涨,这仗已经没法再打了。”
冯圣法、张柏亭相对无语,徐十九那句“师老兵疲、战心懈怠”道出了第9集团军全体官兵的心声,第9集团军上至总司令张治中,下至每一名普通士兵,的确已被上面下达的反反复复的休战令搞得缩手缩脚、无所适从了。
只有一个作战参谋很义正词严地反驳道:“简直一派胡言,休战令乃是领袖出于战略层面的考虑而下达,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所能理解其暗藏的政治意义?我辈身为党国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又岂能因此对领袖心生怨怼?”
“战略层面的考虑?暗藏的政治意义?”徐十九哂然道,“以牺牲上海战局为代价去博取西方的同情,这便是所谓的战略层面上的考虑?这便是所谓的暗藏的政治意义?你还真以为西方列强会为了中国而跟日本开战?”
“狂妄!”那高参大怒道,“你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就连黄埔军校都没上过,也敢妄言战略,也配谈论政治?”
徐十九淡淡地道:“据我所知,蒋委员长也没上过黄埔军校,按照你的标准,蒋委员长其实也没有资格妄言战略、谈论政治,对不对?”
“放肆!”高参越发大怒道,“你也配与领袖相提并论?!”
“行了,别吵了。”冯圣法皱了皱眉,打断两人道,“现在讨论的是上海战局,不是战略更不是政治。”顿了顿,冯圣法又问徐十九道,“汉魂老弟,那么按照你的看法,上海战局又该何去何从,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
徐十九苦笑道:“副师座,我还是不说了吧?”
冯圣法皱皱眉,转身将几个高参赶出作战室,然后才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承蒙副师座看得起,那卑职就抖胆直言了。”徐十九拱了拱手,肃然道,“副师座,日军大举增兵在即,卑职以为上海失守是早晚之事,有鉴于此,花极大代价去攻占日租界,殊无必要,不如在市区留少量兵力牵制日军,却将主力转向吴淞、宝山沿线,加紧构筑坚固之海防工事,以大量杀伤日军的有生力量。”
冯圣法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日军大举增兵在即?”
张柏亭也有些好奇,日本政府已于五日前下达动员令,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具体的出兵日期却并不为人所知,潜伏在东京的蓝衣社间谍也没能获得这方面的情报,徐十九却说日军大举增兵在即,他的依据又是什么?
徐十九答道:“副师座,参座,你们没看过今天的报纸吗?在好几家报纸的显要位置都刊登了一则消息,日本陆军大将松井石根于昨日谒见裕仁天皇,由此可见,松井石根即将出任上海派谴军的司令官,日军登陆上海的时间也就这四五天了。”
冯圣法、张柏亭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徐十九的判断若是真的,那么对上海日租界的攻势的确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与其将宝贵的兵力浪费在攻坚作战中,倒不如将重兵调往宝山及吴淞沿线,抢先构筑海防工事以大量杀伤来援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