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你呢。”盛牧辞认真地望着她。
他在吧台边闲闲倚着,薄唇翘着好看的括弧,手肘抵在桌沿,垂落的指间捏一只透明玻璃杯,能看到里面酒液的晃荡。
台面上空悬着一盏氛围灯,别有情调地静静笼罩在他们周身,光晕温温柔柔,附着他的脸庞,柔化了他硬朗利落的轮廓。
浓密睫毛下一双漆黑的长眸,映着光点,也映着她。
宋黎恍惚在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深情,那种他绝不该有的深情,她不由放慢呼吸,几乎要醉在他这样的目光里。
那一瞬间除了迷恋,她还有不安,在内心深处隐隐浮动。
宋黎其实很清楚,杜悦童不是她和盛牧辞之间最大的阻碍,甚至她连阻碍算不上。
充其量不过是冒头膈应了她一下罢了。
真正阻扰他们的,是她和盛牧辞的云泥之别,以及她自幼对京市的阴影和偏见。
想想似乎很容易解决,不要在意就好了,这能算什么困难?可一深思,又都是不可逆的事,那么地让人无能为力。
那天上午在骨外科门诊室,周望坐诊,宋黎和其他两个住院医一起跟着旁听学习。
一直到中午近十二点,所有预约的病患才问诊完毕。
结束后,周望让那两个住院医先走,留了下宋黎,“宋宋,有件事我一直挺想问的。”
宋黎就坐在他旁边,疑惑片刻后,莞尔道:“周老师您说。”
“你毕业拿的是京市医学院MD证书,可以直接进京一院工作,为什么要回南宜?”周望双手交握搁在桌面,十分正经地问她。
宋黎眸光一漾,怔住。
周望观察了会儿她神情,接着道:“京一院的实力和临床经验在国内都是一流的,尤其骨科方向,是医学界当之无愧的泰斗,我相信你在那儿,会比留在这里有更好的发展。”
这个问题始料未及,宋黎捏着手指,故作轻松一笑:“周老师您不也没待在京市,而是回来南宜了吗?”
周望难得收起工作时的严肃脸,淡淡弯了下唇:“我是因为妻儿都在这边,你呢?”
她呢?
唯一的亲人都要和她决断,事实上她在南宜了无牵挂。
“我……”宋黎不知从何说起。
周望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表格,放到桌上推至她面前:“去年我在美国进修,认识了Mateo老教授,你应该知道他,他在临床和科研上都有很高的造诣。”
宋黎当然知道,Mateo教授是医学界著名的骨科学专家,在关节科和骨肿瘤的研究上都取得了重大成就,获得过无数的世界性奖项。
可以说,医学生没人不知道他。
“Mateo老教授年事已高,想最后再带两个门生,目前正在物色,他的意向是中国医学生。”周望说:“前两天他有问过我,学生里是否有天资聪颖的,可以推荐来他的研究所。”
他不急不徐地说,宋黎静静听着。
周望指尖点了点她面前那张表格:“我这里有一个预选名额,只是预选,最终定谁不确定,你愿意去的话,试试吧。”
宋黎惊诧地睁大了眼。
话至此,意思已经足够明显,能得到Mateo教授亲自带教,全世界不超过两只手,这机会足以配得上千载难逢这个词。
周望直截了当地继续说清情况:“你的中级职称考试肯定没问题,在他的研究所跟学三年,通过考核拿到证书,回国能直接拥有副高级考试资格,他还会为你写封推荐信,三年后你无需实习,就能在京一院任职副主任。”
在美国三年……三年后去京市……
宋黎捕捉到关键信息,彻底愣住,心控制不住地剧烈跳起来,久久难以言语。
周望惜才,机遇难得,不想她错过:“宋宋,说实话,你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学生,当然其他优秀的也不少,但看得出,你是个很有抱负的女孩子,所以我把这个机会给到你。”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周望又说,医生这行能力要求很高,只是在这里年复一年地待着,她考到高级职称起码三四十岁,如果能到Mateo教授的研究所进修,回国后三十岁前就能评上主任医师,这对医学生来说是命运的转折。
宋黎回到南宜后就一直是由周望带教,他为人靠谱,倾囊相授,于宋黎而言也算是职业上的贵人,他将话说得语重心长,是真心在帮她铺展人生。
假如是从前,宋黎一定会当场寻借口婉拒,她并不想到京市去。
但现在,宋黎迟疑了,薄镜片后的那一双眼睛低敛着,沉浸在深深的迟疑中。
“周老师……”沉思良久,宋黎仍无法果断做出决定,她指尖掐着手心,稳住心神,轻声问:“可以给我点时间想想吗?”
“当然,关乎未来的事是要好好考虑,不过我私心希望你能尝试。”
周望说,九月前给他答复即可。
那天从门诊办公室离开后,宋黎心悸得像一座不稳的天平,左右.倾斜激烈摆动。
尽管周望给了她一个多月的考虑时间,但宋黎没有头绪,所有顾虑都在此刻转化成了纠结,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绝对是宋黎经历过最折磨的夏天。
一面在疯狂热恋着,一面痛苦煎熬着,因为这件事她谁都没说。
当月,被称之为内娱顶帅的实力创作型歌手今贺,主题“国风”的个人巡回演唱会下一站将到南宜市。
据说有邀请到天花板级别的神秘嘉宾。
演唱会门票开售当晚,各大购票APP拥挤到几近瘫痪。
卧室里空调散出凉风,宋黎和苏棠年开着语音,她盘腿在床,握着手机努力刷新。
然而短短几秒,门票售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