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桓当然不认识在这里住了三年,他连邻居都没有来往过。
他无暇解释,心里有无数疑问。
“兄弟,你怎么在这”褚桓先是惊疑不定地看了棒槌一眼,继而又转向那老人,“爸,您怎么也在这”
棒槌不回答,只是笑,那笑容温良贤淑的,放在他脸上有点瘆人。
褚爱国挥开棒槌,把拐杖丢在了一边,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用充满喜感的小眼睛上下打量了褚桓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说:“你啊,现在也有点人模狗样了。”
褚桓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只见自己身上就剩下一条裤子,其中一条裤腿还是半截的,从上到下,每一个细胞的形象都显得十分犀利,他苦笑了一下,这一通表扬挨得十分费解,只好抬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您啊,现在也有点越来越前卫了,在那边怎么样了”
褚爱国哼了一声:“穷得叮当响啊,养儿不如狗啊,逢年过节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啊。”
褚桓刚走到他面前,褚爱国一拐杖已经夹风带雨的揍了过来,褚桓“哎哟”一声,单腿蹦开,再一端详褚爱国气哼哼的表情,又没敢躲太远,只好在原地左摇右晃地挨着:“爸,爸你干什么呀我这还有朋友呢,你让人看了笑话”
他话音没落,棒槌已经抬起手,自觉蒙上了眼睛,还冲他呲牙一笑,实在是个天赋异禀的贱胚。
褚爱国说着说着,就仿佛悲从中来:“我的儿媳妇呢我的孙子呢就这么让你给弄没了,你可真行啊褚桓,我上那边去了,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你是无法无天啊,跟个男的搅在一起那也就算了,你心里居然就连一点负疚感、一点挣扎都没有,你说你这是什么东西”
褚桓:“”
他没听出这顿责备的重点,究竟是他说不应该搅基,还是他应该搅得迂回一点。
粗爱国痛痛快快地把褚桓从头到尾抽了一顿,气成了一个葫芦,哆哆嗦嗦地指着褚桓,痛心疾首地说:“全世界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非得找个男的呢他身上什么玩意你没有,啊”
褚桓缓缓地半跪下来,他低下头,把眼镜摘下来,缓缓地用褚爱国的衣角擦拭着,好一会,才轻轻地笑了一下:“不知道呢,鬼迷心窍了吧。”
褚爱国叹了口气。
他身后突然出现了好多个人影,袁平也在其中不是圣泉里生出来的那个,这一个袁平还有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还顶着一张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脸就是额头上有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褚桓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扫过,继而轻声问:“爸,您是来带我走的吗”
褚爱国抬起眼:“你想跟我走吗”
褚桓脚下一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山崖上,他单手将自己吊在一根树杈上,脚下是不见底的深渊,前头是飘在半空中的他认识过、失去过的人。
褚桓还没来得及诧异,身上就突如其来地卷过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好像整个人被扔进了油锅里炸,他周身抽搐了一下,手指却紧紧地扣住了粗粝的树干。
这场漫长的刑罚似乎只是开了个头,折磨是无止无休的。
没多久,褚桓的胳膊就打起了突,那肌肉仿佛要被拉断了,指缝间被勒出了血痕。
他听见褚爱国在旁边说:“你要是觉得疼,想松手,那我们就接着你。”
可是褚桓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折磨,他扣住大树的手就越紧,手背上青筋沟壑从生,褚桓自己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在这样的痛苦下执着地求生,这样拼了命地也想活下去。
“南南山”当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那名字里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褚桓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南山南山”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一根岌岌可危的树枝上吊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滚了多少次的油锅,直到视线模糊,疼痛已经变成麻木。
忽然,褚桓眼前一黑,他双脚陡然触到了地面,鲜血淋漓的手指肉眼可见地恢复如初,褚桓脚下趔趄了一下,猝然回头,见所有的光在他身后缩成了一个口,褚爱国被棒槌扶着,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我还怕你熬不过来呢。”褚爱国说着,向他抛过来一个东西,褚桓伸手抓住是那枚戒指。
“去你的吧。”褚爱国冲他挥挥手,“回头要是愿意,找人重新再打一对好看点的戴上也别忘了给我烧点纸,给你找后妈是要钱的。”
褚桓愣了一下,眼看着棒槌扶着褚爱国,即将转身离开,褚桓连忙一把拉住了他:“等等,爸,你让这个兄弟跟我回去。”
棒槌拍拍他的手背:“我是回不去了,好贱人,你多帮我照看一下儿子。”
褚桓心生不祥,勉强笑了一下:“你家的崽子麻烦死了,我才不管,你自己回去。”
棒槌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胸口直面褚桓,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血洞,好像一扇被掏空的破门,褚桓吃了一惊,棒槌却似有怅然地看着他:“好贱人,我真的回不去了。”
褚桓瞳孔骤缩,棒槌微笑了一下,又说:“我们族长快疯了,我不敢留你了,去吧。”
说完,他在褚桓身上猛推了一把,褚桓本能地在虚空中胡乱抓了一把,什么也没抓到。
他仿佛从无限高处跌落下去,经历水深火热、一通扒皮抽筋,这才恍如隔世的灵魂归位,视野一片模糊,下一秒,撕心裂肺的疼席卷而来,褚桓连将自己蜷缩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南山掰开他紧锁的下颌,将一口水渡了过来,褚桓昏昏沉沉中精神一震,心想:“这个是真的。”
他还没来得及从死去活来的混沌中回过神来,就想就坡下驴地耍个流氓,可惜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只清醒了一瞬,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他醒了睡睡了醒,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然而每一次睁眼,南山都紧紧地抱着他,仿佛从来没有松过手。
等他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发现外面已经是天黑了。
褚桓是被袁平低声说话的声音惊动的,他听见袁平对南山说:“族长,你把他放一会吧,好歹吃两口东西,活动活动他这不是都退烧了么”
南山没出声,但是掉落在褚桓肩头的长发微动,应该是摇了摇头。
袁平叹了口气:“你就放心吧,真的,这货是属蟑螂的,只要不是当场断气,他都死不了。”
褚桓实在听不下去了,不顾周身乏力与嗓音嘶哑,吃力地说:“麻烦你滚远一点。”
南山整个人一颤,惶急地拨开他额前碎发,又惊又喜:“褚桓”
褚桓稍微一提肩膀,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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