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她刚刚的感觉,等在这里的人不是夜轻染,而是他——容景。
他躺着的是她对上官茗玥描述过的三生石。
这个人,她该是想到,一个阴阳阵怎么能困得住他?即便困住了五万兵马,也该困不住他才是。天下事情都被他算尽,还有什么是他算不到的。
云浅月没想到再见到他竟然不恼不怒,而是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容景忽然拿开遮在脸上的袖子,睁开眼睛,向云浅月看来,在看到她勾着嘴角浅笑地站在不远处,今夜没有月色星辰,他却仿佛看到了一弯月色从九天之上飘落,他眸中有什么东西煞那决堤,忽然坐起了身。
云浅月这才看清了容景的脸,黑夜中,难得她看得极为清楚,他气色极好,不见曾经他们分开的日子里半分被折磨得清瘦骨峭的模样,而是容颜如画,尊贵雅致,一如往常。她笑意一点点蔓开,忽然开口道:“慕容公子,这些日子过得似乎极好。”
称呼从容公子该成了慕容公子,疏远的岂止是一步。
容景放在巨石上的手轻轻缩了一下,看着她,温声道:“云浅月,你来得可真快!”
“不敢来得不快,救人半分耽搁不得。”云浅月淡淡道。
容景也看着她,再不见她以往对着他娇柔的女儿情和眉眼浓得化不开的幸福,取而代之的是眉眼浅笑,颜色淡淡,一如对待一个熟悉的人,也只是熟悉的人,他忽然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云浅月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人,曾经是她不顾一切深爱的人,如今依然深爱,但是她曾经总也学不会掌控自己的心,可以落低自己到尘埃处,只为了爱他,无故一切。现在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若是以前的她,只要他这般坐在这里,她便早已经冲过去质问或者大怒,如今已经不会。那些前尘往事,早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
片刻,容景抬起头,看着云浅月,低声问,“夜轻染当真值得你不分日夜千里奔波前来相救?”
“值与不值,无非是一个心态而已。既然来了,就无所谓值不值,他总归是我要救的人。”云浅月道。
“你没有写和离书。我也没有写和离书。”容景忽然道。
云浅月挑眉,淡淡一笑,“那又如何?”
容景抿唇,坐在巨石上的背影瞬间孤寂,轻声道:“我们还是夫妻。”
云浅月轻笑,看着容景,“万里锦红,凤冠霞帔,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而已。容景,我醒了,难道你还没醒吗?”
容景忽然站起身,向着她走来。
云浅月看到了那面他离开的大石正面的文理雕刻的是他和她的图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真。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也写着她的名字,她淡淡地看着,清晰地感受到心里竟然没有半丝波动。
容景站在云浅月面前,盯着她的眉眼,并未言语。
云浅月从大石上收回视线,冷静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他,也未言语。
四目相对,一双眸子深邃无垠,一双眸子浅得几乎看不出颜色。
半响,容景声音微带沙哑地道:“我是没醒。万里锦红,凤冠霞帔,都是真的。你能说它是一场梦?”
云浅月看着他,忽然一笑,“何必呢?你是慕容景,举天下的桃花枝送到你手中,你都可以不屑一顾。我云浅月三个字在你面前,也不过是随手可玩弄的桃花枝而已。”
容景忽然眯起眼睛,“你竟然这样想我,这样想你自己?”
云浅月迎上他的视线,这时,一阵夜风吹来,吹起了容景墨云彩沉香锻,吹起了她上朝后未换下的轻软宫裳,她隔着纷飞的衣袂青丝看着他,声音沉静,微带凉意,“容景,我想傻一回,奈何你没给我机会。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我们如今相逢是陌路,不如相望于……”
“你不是想救夜轻染吗?若是他死了,你还救?”容景忽然沉声打断她。
云浅月住了口,看着他,他脸色微微蒙上一层寒意,眸中似乎极力的克制着什么,她仿佛不见,淡淡吐出一个字,“救,活要救人,死要救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