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亲孙子,历来婆媳关系难处,可能这样作践自个儿的亲孙子的人难得一见。
端康伯夫人在伯爵府历来是最顶端的存在,就连伯爷都要让她三分,竟然有人打断她的话,且还是个晚辈,她眉头高高挑起,正欲再说。
沈芝突然笑了下:“对着一盆鸡血水说那是你的未来孙子,不知道伯夫人的儿子是只鸡还是你眼睛瞎。”
端康伯爵夫人刚开始没能弄清楚沈芝话里的意思,直到她的目光跟着沈芝一齐落在石桌上的彩绘漆盆中,才忽然明白过来。端康伯爵夫人义正言辞道:“沈三姑娘,这是伯爵府,不是你可以颠倒黑白的安国公府。”
沈晴茫然地看向沈芝,芝芝刚才话里的意思是,那不是人血,是鸡血。
沈芝递给沈晴个放心的眼神:“伯夫人若是不信,找个大夫来看看就行,不过劝你别找给你府上完王姨娘看诊的大夫。”鸡血和人血颜色味道差别不大,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她的嗅觉比正常人灵敏许多,仔细闻就闻出了不对。
这不是人血的味道。
端康伯夫人望着沈芝,见她信誓旦旦,突然有些动摇。沈芝刚来伯爵府,不可能神通广大能将人血换成鸡血,可这盆血水是她看着大夫从王姨娘的房间里端出来的。
正想着,尤勇沉着脸对几个婆子道:“去外面请几个大夫过来。”
沈芝估计叫大夫得花些时间,让知雪月桐在院子里守着,别叫人换了那盆鸡血水。
她说话也没有避着人,端康伯夫人脸色不太好,但沈芝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一时竟然忘了反驳。
沈芝带着沈晴进屋,按着沈晴的肩膀让她在圈椅上坐下,她自己则搬来绣墩面对着沈晴坐。
她组织了下措辞,直直地看着沈晴道:“大姐,你从前回家,老说尤勇有多疼你,在端康伯府的日子有些小麻烦,可总体是开心的。得了,今日不用求证,我也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了,你如今怀着身孕他们都能这般对你,你还想继续在端康伯府过下去吗”
最后这句话如雷击耳,知雪大惊,沈晴的眼睛亮了亮,只那光很快湮灭。
沈芝攥住沈晴的手道:“大姐,只想一想你在端康伯府过的开心吗你想要继续在这儿生活下去吗”
沈晴抬起眼皮,对上沈芝清凌凌的目光。她在端康伯府开心吗可能是有过的,但是不多,婆母霸道,夫君愚孝,妯娌难缠,还有轻狂的小妾。
她经常做梦梦见在安国公府的日子,虽然嫡母不喜欢她,但也不会苛责她,她虽然有时有些小心翼翼,但嫡出弟弟妹妹是明事理的并不会厌恶她,兄妹感情甚笃,她们还一起读书练字绣花看书。
沈芝紧紧握住她的手,定定地道:“大姐,你若真想离开这儿,我支持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娘,我会直接给爹爹说的,还有你的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你想留,安国公府绝对能帮你留下的,不至于被尤勇抱走。”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沈晴掌心冒出冷汗,嘴唇蠕动了许久,没有发出声音来。沈芝等着沈晴的回答,来的路上,知雪给她说了很多沈晴在端康伯府中的事情,她越听越愤怒,刚才没有对尤勇动手,已经克制的很努力。
沈晴沉默了许久,她开口的时候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我不想留在端康伯府。”
沈芝伸手替沈晴擦了擦眼泪:“不想留我们就不留了。”
沈晴吸了吸眼泪,冲沈芝努力地笑了下,月桐进来低声说大夫们来了。
几个婆子动作利索,不到半个时辰,一共从外面请了三位大夫回府,沈芝沈晴两人刚走下台阶,就听见有位大夫坚定地道:“这是鸡血。”
不多时,另外两位大夫也给出鸡血的答案。
鸡血水重重砸在众人耳膜中,尤勇和端康伯夫人的脸色变得最明显,沈芝甚至还听到端康伯夫人念叨怎么可能
沈芝扬眉吐气道:“这就要问贵府王姨娘怎么怀上鸡的孩子了”
端康伯夫人脸上青白交加,正常人怎么可能怀上鸡的孩子呢,铁证在前,即使她心里再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承认这是被陷害了。
尤勇抬起头,几步走到沈晴面前,伸手想要抓住沈晴,沈晴胳臂轻偏避开他。
尤勇有些失落地道:“晴儿,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我没想到王姨娘会做出这种事。”尤勇出生勋贵还能考中进士入翰林,他愚孝但不是傻子,既然这盆血水是鸡血水,他动动脑子自然能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王姨娘竟敢陷害主母,等会儿我就叫她来给你认错,你想怎么罚她都行。”尤勇继续道。
沈晴沉默地看着他,直到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才摇了摇头:“不用了。”
“尤勇,我们和离吧。”她冷静地道。
和离是大事,沈晴却异常冷静,没愤怒哀伤,好像说的是用膳穿衣一类的小事。
甚至于沈晴自己都惊讶,惊讶她能如镇定,对于大夏朝和离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绝对不是件小事。可她只用了半个时辰就下定了主意,她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想她应该很早以前就有这个念头,在端康伯夫人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时,在尤勇一次再一次毫无原则的听从他娘的吩咐的时候,她就有了这个念头。
只是不敢冒出头来,只能深深低埋在骨子中,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快速的生根发芽。
尤勇舔了舔唇:“晴儿,你说什么”他颓败地道,“这次是我们误会了,但和离不是一件小事,我把王姨娘送到庄子上好不好何况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难不成你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亲娘在身边吗你难道舍得吗”
沈晴摸上不曾凸起的小腹:“我先是沈晴,才是肚子里孩子的娘亲,我舍不得他没有爹舍不得他没有娘,可我更不想为了这个孩子,这辈子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尤勇,我得为我自己考虑。”
“水深火热你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你过的日子”尤勇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沈晴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端康伯夫人自从听到大夫的话后,心里明白事她的表侄女陷害沈晴。不过既然误会了沈晴,她能忍着让尤勇给她说声抱歉,可沈晴竟敢两次三番拿乔,端康伯夫人冷笑道:“要走就走,别以为你怀孕就可以在伯府里作威作福,我儿子堂堂一个伯府嫡公子,娶了你简直就是糟蹋了他,有多少女人想给他生儿子,你别以为你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就了不起了。”
“勇儿,让她走她要和离,给她休书”
“娘,”尤勇小声叫了叫端康伯夫人,“你,你别说了。”
他说话没什么底气,端康伯夫人不搭理,尤勇再度看向沈晴,轻声道:“晴儿,要不你和娘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沈芝差点要被尤勇逗笑了,她认真看了看尤勇的脸,发现他的脸果然要比平常人大上一些。
她懒得理他,抓住沈晴的手对端康伯夫人说:“端康伯夫人还是等着你家伯爷给你写休书,至于我们安国公府,明日就给你们送一封休夫书来。”
端康伯夫人年岁不小,登时指着沈芝的手都在颤抖。
沈芝却不想继续看那两张讨厌的脸,带着沈晴气势汹汹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