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元墨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下,仰头长嚎起来。

卫子越皱眉:“元坊主,你这是干什么?”

元墨哭道:“此事大有内情,可是过于离奇,就算我说了,诸位也不会相信,我只知道,阿九定然也不愿大家去府衙!”

众人不由道:“什么内情?”

“实不相瞒,那日我去西山钓鱼,钓到一尾金色鲤鱼,每一片鳞片都放着毫光,十分美丽,我心有不忍,便把它放回水中。就在回程的时候,我看见一位姑娘倒在路边,她美丽非凡,却又失去记忆,我便把她带回红馆照料……”

卫子越怔住了:“难道那便是阿九姑娘?”

接得好!

“正是!”元墨暗赞一个,现编现卖,运起三寸不烂之舌,声情并茂,将一段“金鲤报恩”的奇情演绎得凄美动人,不单是卫子越等人听得两眼微红,就连路人都听住了。

一辆马车驶入北里,马车四壁玄底金漆,四匹黑马拉车,通体无一根杂色,在阳光下油光发亮。

即使是在豪富如云的北里,也很难看到这样华贵的车子。

然而这辆华车却被拥挤的人群挡住了去路,平公公下车看了看,躬身朝车内回道:“是那乐坊坊主,当街嚎哭。”

车内传来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哭?”

第三十三章

“应是干嚎。”平公公纠正措词。

马车内静了静:“嚎些什么?”

“这个……都是些胡话。”平公公道,“主子面圣累了,奴才这就让人开路,主子也好早些回去歇息”

里面没有动静,平公公等不到吩咐,不敢擅作主张,只好退回到车辕上,心里直犯嘀咕,从皇宫出来本应走相国寺回家,不知为何主子却要绕道北里。

车窗内,一只苍白的手掀起一角车帘。

阳光正好,人群中,年轻的坊主头发有些散乱,像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左臂有点僵硬,表情随声音起伏,或喜或怒,或乐或悲,变化万端。

“……就在这弥留之际,阿九一身是血,躺在我的怀中,告诉我,她原本是东海的小龙女,化身为鲤鱼在溪中玩耍,念在我放生之德,特来报恩。她说她不是凡俗之身,不能在凡间久留,因为若是沾染了凡尘,会让灵力消散,无法再回到东海,所以只能帮我到这一步……”

元墨努力吸着鼻子,想挤出两滴眼泪,可惜失败了,好在她的声音保持了恰到好处的颤抖,周围的人早已经入戏,好些大妈和姑娘都已经掏出绢子来擦眼泪。

“就这样,她的身形渐渐化为青烟消散,每一道烟雾仿佛都有隐隐的鳞光,就像那一日我在西山溪边初见她时一样。”

元墨说完,长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沧桑的苦笑:“我知道,此事过于离奇,别说大伙儿难以置信,我自己都在怀疑,这一切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在做梦?可我记得阿九的嘱托,她说她本不属于人世,人世若为她生出更多事端,是她不愿看到的。所以我在此恳请诸位,阿九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回到了东海龙宫,我们就将她永远放在心底,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吧。”

说完最后一句,元墨深深地低下了头。

四周是长长的寂静,只余抽泣之声。

终于,人群里暴发出一道哭声:“我就知道,阿九姑娘那样的容貌才情,怎么可能是人世所有!”

“竟然是龙女化生,当真匪夷所思!”

“这才对,我就说世间哪有那么美的人!”

元墨悄悄抬眼看向卫子越,只见他怔怔地,眼中含着泪光,嘴角却有一丝微笑:“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只是下凡诓了我一场……”

元墨暗暗松了一口气。

人群外,平公公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主子要绕道来此的原因,低声道:“主子请放心,此刻光天化日不好动手,入夜之后,奴才必定将事情办妥。”

“办什么?”

“自然是……灭口。”这姓元的见过主子最不得已的落魄模样,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胡说八道,自然不能容他活在世上。

“平公公,你很闲啊。”

一听这称呼,平公公双腿一软,滚下车辕,跪在地上,狠狠掌了自己一记嘴巴:“奴才该死,奴才多嘴了!”

“你以为单凭一个姜长任就能对我下手?没有人传信,他怎么知道我时候进京?又怎么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动手?这种事你放着不管,倒有闲情理会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平福,你当真是老糊涂了!”

平公公伏在地上,冷汗从额头滑下,一声也不敢出。

马车内静了片刻,似是车内的人平息怒火,良久,传出一声:“走。”

马车掉转方向,临去之际,平公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若不是为灭口,主子来这里做什么?

金鲤化身为人报恩的故事大获成功,原来气势汹汹的年轻男子们一个个感伤不已,怅然离去。

元墨听到马蹄声,回头张望了一眼,只瞧见四匹宝马拉着车,驶离北里大街。

马儿们皮光水滑,神骏极了。

是个了不起的大豪客啊。

元墨忍不住想。

只可惜,她家已经没有花魁能留住这种客人了。

玉菰仙自杀未遂,被判二十年监刑,夏婆子罪责轻得多,只判了个罚没家产,卷起包袱,悄摸摸离了京。

平京第一乐坊会真楼转眼便被查封,连同尚未结清的花榜之资一起。

众乐坊哀声滔天,为了捧自家的女伎,不知砸了多少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