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瞧他竟是要善了的意思,不禁意外,面上还是冷着脸:“哼,这里都是你姜家的,你是家主,自然是你算了说。”
就在这时,姜三爷急步而来,先喝住外面的府兵和羽林卫:“快把刀收了!大好的日子动什么刀兵?”
然后进来道:“太夫人,今日是您的寿辰,客人们已经用过午饭,此时正在看戏呢,女眷们也在小花园摆了台戏,太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太长公主也顺着台阶就下了:“天冷,戏就罢了,你们辛苦了。”
“替长辈庆贺寿辰,原是我们这些晚辈的本份,算不上辛苦。”姜三爷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给足大长公主面子,厅上紧张的气氛大为缓和。
这是来打圆场的了。
元墨看他做得纯熟,且下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就知道姜三爷没少扮演这种角色。
她悄悄看了姜九怀一眼,正好姜九怀也在看向她。
他的视线……好像是在看一件险些被打碎的瓷器。
元墨在那双永远风淡云轻的眸子里看到了担忧、紧张,甚至还有一丝害怕。
他……在担心她?
在这样大张旗鼓而来,不惜和自家的长辈撕破脸,不是因为报仇,是因为担心她?
风冷极了,但一缕暖意,像温泉自汩汩淌出地底,从心的最深处冒了出来。
“我、我没事。我好得很。”她悄声道,“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大长公主人挺好的。”
姜九怀的目光柔软起来,牵起她的手:“走。”
他带着她走向大门。
没有人敢阻挡他的道路,纷纷让开。
斗篷柔软的风毛抚过元墨手背的皮肤,很软很软。
她记得她很早以前就握过阿九的手,有好几次。
但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向手心涌去,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每一根神经都醒来。
他手心的温度,他指尖的力道……完完整整一丝不漏,沿着肌肤直入心底。
明明天寒地冻,冷风呼啸,元墨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在发烫。
他他他搞这么大阵仗,真的只是为了来接她?
第五十六章
姜家的园林是典型的江南园林,讲究十步一景以及移步换景,房屋与园林搭配得近乎完美,每走一步都能看出不同的景致。
但姜九怀的院子好像是个例外。
院子很大,但空落落的,只栽着几株松树,地上全是白石铺就,一根草都没长。
更奇怪的是院子周围方圆近百尺皆是空地,既无房舍,也无树木,甚至也花花草草都欠奉。
这座院子就这么座落在姜家最腹心的位置,孤伶伶地,十分突兀。
姜九怀的屋子和船上的奢华截然不同,陈设得十分简单,有一股清雅之气。
这个简单在元墨眼里首先就是“少”,既没有各种奇异瑰丽的珍玩,也没有与黄金同价的红茸毯,桌案几榻、文房四宝,没有一样多余之物,简素之极。
当然,等她知道屋子里最不起眼的、满身铜绿的焚香鼎都是数千年的古物时,她默默闭上了嘴,顺便擦了下口水。
唯一同船上一样的,便是屋子里没有灯,用的依然是夜明珠。
“这周围为什么没有房子?”元墨手里捧着热茶,坐在窗口,望着外面好奇地问。
姜九怀道:“拆了。”
“谁拆的?”哪个这么大胆?
姜九怀看了她一眼。
元墨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除了家主大人谁敢这么做?于是她改问:“为什么?”
“从前有人觉得我太孤单,于是帮我找了许多伙伴,说是陪我一起读书。他们就分别住在周围。”姜九怀淡淡道,“后来我不想看到他们,就让人把房子拆了。”
元墨不由想起姜其昀一起到当年那段时光就见了鬼一般的表情,真不知道他们当年遭遇了什么。
后来白一告诉她,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就算是轻功绝顶的高手想要接近这里,也很难遁形。
从晓晴阁过来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元墨东拉西扯,七问八问,姜九怀竟也都肯答,面色算得上和悦,没有嫌烦的意思,答完了,他看着她问:“你这么辛苦才见到我,就是来和我说这些?”
元愣一愣。
姜九怀眸子里带着一丝笑意,“从踏进这屋子那一刻起,你就很紧张,阿墨。”
“没有没有,我不是……”元墨急忙否认,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阿墨。
奇怪,明明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可是为什么,从他的嘴里叫出来,感觉就很不一样?阿——墨——两个字好像透过耳朵,直坠进心里去。
一定是因为他的声音特别好听吧?
嗯,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