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公公的脸立刻变得惨白,额头触地:“老奴、老奴都是为了主子!若是公主还在,她也会这么做的!”
“好,很好。”姜九怀声音压得极低,元墨清晰地听出了底下压抑的愤怒,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什么东西,带着黑暗的气息隐隐欲破土而出,他冷笑道,“去刑罚司领你的罪吧!”
平公公伏在地上,全身微微颤抖:“老奴谢主子隆恩!”
元墨看着这一切,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眼窝好像已经生锈,嘎嘣嘎嘣,眼珠子若是有灵,一定想自己滚到地上去。
娘啊!
天啊!
地啊!
这竟然不是梦啊!
一直到坐上马车,元墨还是战战兢兢,不敢相信,姜九怀竟然亲自来抓她回去。
这深更半夜,大风大雪的,家主大人您做点什么不好啊?
“你有不满?”姜九怀看着元墨皱成一团的脸。
元墨道:“小人……小人是觉得天太晚了,也太冷了,家主大人您要是着凉受寒就不好了。”
姜九怀“一脸算你还有几分良心”的表情。
马车宽大,姜九怀倚着案,手撑着头,一字一顿,慢悠悠地问道:“经常梦见我?”
元墨的脸更皱了。
要命的来了。
“这个……家主大人,小人梦中爱说胡话,您千万不要当真!”
可姜九怀不单当真,问得还十分细致:“你为何觉得我会轻易忘记你?”
元墨苦着脸,好想扇方才的自己十七八个耳光。
“而你,既觉得我会忘了你,为何还觉得自己会时常梦见我呢?”
“家主大人……”元墨都快哭出来了,“那不过是梦话,当不得真的!”
姜九怀坐直身子,俯身靠近她:“梦话么?”
第六十章
姜九怀坐直身子,俯身靠近她:“梦话么?”
元墨下意识想往后缩,然而背心已经贴着板壁,退无可退。
平日里也不觉得姜九怀有多魁梧,此时逼到近前,才发觉他肩宽腿长,靠得这样近,马车里不论空间还是空气都在告急。
元墨把视线死死固定在车厢顶上,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奇珍:“当、当然了,小人睡着了就喜欢说梦话。”
“我倒觉得是梦中吐真言呢。”
笑意仿佛是在姜九怀的胸膛里震动,透过喉咙扩散在空气里,于是空气好像也微微震动起来,他抬起手,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你这张嘴里平时也没几句真话,梦里倒是挺老实。”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很轻,她的唇像是被蝴蝶的翅膀扇过,痒痒的,酥酥的,奇异的触感几乎是在一瞬间传遍全身。
元墨全身僵硬,一动敢动,两眼呆愣愣地圆睁,神魂似已出窍。
姜九怀再也忍不住低笑起来:阿墨啊阿墨,你要小心,露出这付模样,可别怪旁人想要欺负你。”
元墨默默地流泪。
会欺负我的只有你啊只有你!
就这样,在这个寒冷的深夜,元墨从温暖的被窝里被人挖起来,得到一个光荣的差事,替伟大的家主大人值夜。
进门才发现地上竟已铺上了红茸毯——元墨着实惊了一下,再一想,惊个屁,怎么可能是为她准备的?显然是家主大人发现大冷天的该给地板加件衣服了。
小七的毯子就在门边,元墨拎起来看了看,心想这种厚度对于南方湿冷的冬天似乎略有不敬。不过还好,她身上有件厚的。
人都被奴役了,她也不打算物归原主了,解下斗篷往身前包裹严实,然后自顾自靠在了门边上。
姜九怀回头一看,就见她已经在门边蜷成一条毛毛虫,漆黑的狐狸皮毛上只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
像是有一股细细清泉从心底里缓缓冒出,姜九怀的心情止不住地好。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姜九怀走向屏风。
屏风后就是床榻,家主大人这是要就寝了。
元墨忽然紧张起来。
往日在船上,元墨只管值夜,宽衣之类的事情自有平公公服侍,但今夜平公公不在……
所以,她要帮家主大人宽衣吗?
从小她就习惯和男孩子们混在一起,长大了更是成天和男人们称兄道弟,衙门里那群捕快在她面前会有什么忌讳?大热天衣服一脱就往河里跳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她早就看过了,可是……
一旦想象姜九怀那个样子……
元墨的脸猛地发烫,紧跟着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