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烧了个炭盆,到底寒凉,第二天他就咳嗽了起来,柳氏虽然心里恼恨,还是给他请了郎中抓了药,又把药给他煎了端到屋里。
“三娘,我对不起你”躺在暖和的炕席上,盖着宣软的被子,看着妻子尖了不少的下颌,章文庆满眼歉疚。
“吃药吧。”
“三娘”
“别说了,这不是你一直想的吗”
柳氏的口气淡淡的,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章文庆就感到心中一阵绞痛,几乎就要说出不要马氏进门的话,但想到她的肚子,他又犹豫了。
“既然有了身孕,就应该好好调养,我一会儿就找郎中去看看。”
“这个不妥吧”再怎么说他和马氏也没有过了明路啊,让郎中知道了,万一吵嚷出去虽然这种事是民不举官不究,他一个有身份的秀才在外面有个相好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有人拿这个事做文章也是个麻烦。按照他的想法,那就是等把马氏接进了门再说,到时候哪怕有人觉得月份不对,也好糊弄。
“你知道什么”柳氏一瞪眼,“女人生孩子是再凶险不过的,她先前那么几年也只有一个娟姐傍身,也不是那种子嗣绵厚,现在月份又小,万一有个不妥,那掉的可是你的骨肉这个事你就别管了,都交给我吧”
柳氏在俗物上向来能干,听她这么说章文庆那真是除了感激就是内疚了,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发愤图强,怎么也要给柳氏挣个诰命回来,马氏生的若是儿子的话,将来也要让他认在柳氏膝下。
当天下午柳氏就带着相熟的王郎中去了,但马氏怎么都不让郎中相看,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怀孕:“姐姐愿意接受我,我是再高兴不过的,但我与二郎虽两心相许可也始终守礼,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姐姐莫要看低了我。”
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坚贞不屈傲骨嶙嶙,要不是得了女儿的叮嘱,柳氏几乎就要上去抓画了她的脸。
“她真是这么说的”倩姐两眼放光。
“可不是,说的就像她多么冰清玉洁似的,真是如此,就好好的守着她的娟姐做女户啊”柳氏铰着手绢,也顾不上女儿就在身边了,恶狠狠的骂道,“这个贱人”
“娘,你别气。”
“我不气。就像你说的,咱们就给他们留个空壳子,看他们怎么应付得了这一家老老小小”
“娘,我是说那个马氏很可能没有怀孕。”倩姐上去搂着她,“你想啊,她那样子像是守规矩的好人家吗若真有了身孕恐怕早就上门来找您了,当然她也许是顾忌着爹没来,可你都上门了,还带了郎中,这就证明爹和你通过气了,但她还拒绝,这是因为什么”
柳氏狐疑的看着她,倩姐接着道:“若这是在那高门大户里,也许她还要担心你对她的孩子下手,但咱们小门小户的,先不说有没有那手段,就说她还没进门呢,你要怎么下手她既可以不吃你送去的东西,也可以不用你送进去的药,那她现在害怕什么”
“她真没有怀孕这、这是能瞒得住的吗”
“这我不知道,我只是这么猜,大概有八成的可能吧”她们正说着,尤妈子过来道,“外面有个自称姓马的娘子带了个姐儿来找三娘子呢。”
柳氏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她还敢找上来”
倩姐道:“她说是来找娘的吗”
“是,她说是来找三娘子的。”
“让她滚”柳氏咬牙切齿,倩姐上前揽住她,“娘去听听她说什么呗。”
“她还能说什么就是你刚才说的,用自己的肚子来进门呗”
倩姐笑道:“娘先听听吧,也许不是呢。”
马氏跟着尤妈子进了门。章家房子的选址并不是特别好,当初他们分家出来并没有得到多少钱,想在县城的中心或者好位置的地方买房当然是不可能的,这还是靠着柳氏的私房,在偏西北的观前街买了三间房子。后来他们虽有钱能搬离了,但也住习惯了,就把后面的房子院子也买了,又收拾了收拾,就成了现在的两进小院。
前后不过十来间房子,但也有书房有堂屋有正房,有专门供帮佣睡的小偏间,临着墙的一侧是一个小花坛,此时天冷,也不见什么东西。院子正中有一个水池,里面爬了一个巴掌大的乌龟。
马氏听说过这个乌龟,是早些年章文庆和柳氏去赶早集,买鱼的时候捎带的。她还知道若不是天冷这水池里还要养上很多的金鱼那花坛里也要种上各色的花朵。
“早晚,早晚这一切都是我的”她暗暗的握了下拳,跟着尤妈子来到了房间里。
柳氏此时以穿戴整齐坐在了官帽椅上,只见她穿了件八成新的大红褙子,冷着脸,看到马氏连眼皮也没有抬。
“三娘子,就是这位娘子要来见你的。”
“嗯,你先出去忙吧。”
尤妈子出去了,马氏虽然心中暗恼,但还是露出了笑脸:“我是来找姐姐道歉的,今天姐姐带郎中来,原是好心。”
柳氏没有说话,马氏只有继续道:“我知道姐姐这是怨我不分好歹,但我这也是为二郎着想。再怎么说,二郎也是有功名的,将来更要中举做官的,若现在闹出不好听的话总是有影响,姐姐总不想二郎将来前途受阻吧”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我主要是来找姐姐道歉的,因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东西,本想路上买点,但想到姐姐这里什么没有若买的不合心了,反而给姐姐添堵总归,我是来向姐姐说明原因的,姐姐愿意让我进门,带郎中来看我,我真真是感激不尽。”她说着,低下头在眼角处擦了擦,“我现在,只想早点进来服侍姐姐。”
“哦”
“姐姐”
柳氏没有出声,目光转向窗外,马氏从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有心想去见见章文庆,又怕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正纠结着,就听柳氏道:“等过了年吧。”
“啊”
“等过了年,再说你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