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背重荷,在可陷入的沼泽区十分危险。
目下大丰泽与丰西泽之间,仍有小沼泽相连。
十一年前,大河在曹州决堤,大洪水直冲丰、沛两县,两泽成为巨流,以后河归故道,这才逐渐淤塞,仍然留下一些小沼泽。
穿过荒林,眼前出现一片水草丛生的沼泽,那些芦苇高及支五,一看便知是有水的低洼区。
最先奔的两个人不明就里,一冲便陷入浮泥中,泥水淹及腰部,举步维艰,只好乖乖退回。
在左近走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小径的踪影,不敢贸然通过,退入野林商量行止。
等候天黑退回大道,是唯一的选择。
连人熊也怨天恨地,叫苦不迭。
一阵好等,等得七窍生烟。
看看日影西斜,正感到庆幸,却听到传来的隐隐蹄声,飘忽不定但渐来渐近。
“他娘的这些混蛋追来了。”人熊不安地跳起来咒骂:“天黑容易脱身。记住,不可逞强拚命,能走即走,突围第一。如果失散,在丰县来宾客栈聚会。”
众人还不至于慌张,他们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在江湖是名号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敢杀敢拼的真正亡命。
七个人分为两组潜伏,备妥兵刃暗器,预定尽可能避免厮杀,除非已被对方发现潜伏处。
野林中杂草及肩,藏匿容易,如不接近身旁,不易发现草木丛中的潜伏者。
好漫长的等待,时光似乎过得特别慢。
不再听到健马踏草声,树林内不宜纵马。但从四周飞鸟骚动的情形猜测,搜索的人已渐来渐近了。
危机也渐来渐近,不安的情绪也渐来渐浓。
申牌将尽,暮色将起。
人声渐近,危机将至。
人是逐水而居的,没有水人活不了的。
这一带往昔曾建有村落,但战火几度在徐、淮、丰、沛延烧,城镇为墟,有些村镇鸡犬不留。
战火真正熄灭仅五年左右,生还的村民百不剩一,这一带地广人稀,无主的田地成为荒野杂林,树龄也仅有几年而且,技浓叶茂与野草荆棘共生,人藏身在内应该十分安全。
安全,得看哪一方面的安全。对那些把杀人放火不当一回事的人来说,猎物在内藏匿并不安全。
西侧不远处,是一座废墟,可能是有百十户人家的村落,目下仅可看到零星矗立的半坍土墙,仍可看到焦烬的遗痕,荒草已掩住残垣碎瓦。
三十名凶悍的青衣人,聚集在瓦烁场内。
“弟兄们,准备扎草把放火。”那位长胡特别狰狞,长了一头癫痢,褐发稀稀疏疏,挟了大刽刀的癞龙汪一鸣,嗓音像打雷,有意让躲在野林内的人听清:“分头从上风放火,把他们烧死在里面。”
“他们不会变成烤猪,一定会拼命冲出来。”另有人忙道:“老大,临危拼命的人最为危险,不要和他们拼,用暗器送他们下地狱,可别和他们讲规矩作英雄式的拼搏,以免损失弟兄们宝贵的性命。”
“曹老兄,出来吧咱们在这里等你打交道,你们毕竟都是有名望的闯道英雄,烧死在内并不光荣。”倚天刀客的嗓门也声震四野:“火一起,一切免谈了,结果只有一个,现在现身还有商量的余地。”
显然已被发现藏匿的处所,这些人不想冒险进去搜寻。
首脑人物你弹我唱,逼藏匿的人现身说放火,决不是闹着玩的,火烧野林平常得很。
要来的终须会来,是祸躲不过。这一招非常艰,藏匿的人怎敢不出来
人熊曹霸六个人排草而至,一个个怒目圆睁,但举动依然沉着从容,剽悍的气势非常强烈。
“吧哒”第一双鞘袋丢在地上,然后是一卷马包。
“砰匍”第二个人的鞘袋也丢在一起,马包也丢落。
十四个鞘袋七卷马包,堆在一起像小丘。
出去的人,已经不在乎鞘袋马包了,明白表示谁强谁就是得主,看谁有没有命享受。
“这是国师大定慧佛的东西。”人熊曹霸雄伟的身躯,挺立像一座山:“国姓爷的副大将军的次子,是活佛的弟子,目下掌理北镇抚司。咱们的行踪,沿途密谍一清二楚。你们劫走这些东西,日后他们会来找你们抄家灭族的。咱们公命在身,必须与这些东西共存亡。来吧咱们凭本事看谁先去见阎王。癫龙汪一鸣,我挑你。”
声落大踏步出列,剑出鞘凛若天神顾盼自雄。
癫龙不是地方混混,是凶名昭著黑道大豪火麒麟的门徒,是京师南京河南三地交界州县的黑道司令人,必须保持闯道英雄气概接受单挑。
一拍刀匣,大刽刀出厘,丢掉刀匣大踏步上前,身材与气势,比人熊差了一段距离,大刽刀却比剑出色,沉重锋利光可鉴人。
副大将军,指国贼江彬。
大将军镇国公朱寿是当今正德皇帝。
江彬赐姓朱,对外叫朱彬,所以称国性爷。明亡之后,郑成功也赐姓朱,叫朱成功,也称国姓爷。
皇帝赐姓,是不世荣耀。皇帝是一国之主,所以称国姓。
人熊这番话,具有相当大的震撼力。国师活佛大定慧佛是大喇嘛,正德皇帝的贴身护法国师。
江彬是第一宠臣悍将,三个儿子分掌东厂、西厂、锦衣卫,兼掌南北两镇抚司锦衣卫对外的特务衙门。
提骑落境抄家灭门,癞龙这些牛鬼蛇神,保证一扫而空,天知道会死掉多少人
地方强龙蛇鼠,大部分有根有底,仅少数是亡命浪人,哪经得起南北镇抚司的抄没镇抚司不但可以动用各地的卫军,更可勒令各州县的治安人员,以及民壮配合打击钦犯,想想看,情况有多严重
“我知道你的后台硬,物主厉害,所以仅要求小部份常例花红。”癫龙有备而来,不肯松口:“表示我是讲道义的好汉。你如果不上道,我全要。即使是当今皇上,也奈何不了我,天下大得很呢何处不可重振雄风各地抢劫钦差的人不止我一个,吓唬得了谁呀你说,我要四个鞘袋,你给不给”
癫龙的态度并不太强硬,因为他并非真的亡命,要说不怕镇抚司的皇家特务干预,那是欺人之谈。
钦差如果损失不大,是不会认真追究的。
个人无根无底的亡命,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天下大得很,有底案的亡命,没有百万也有十万,这些人还不是活得好好地
牵涉到一群人,那就十分严重了,尤其是大部分人有根底可查,官府对抄根掘底手段是十分残酷的。
役魂使者更是有根有底,所以只要两个鞘袋。
病龙如果真有把握消灭人熊七位高手,不一口全吞才怪;人杀光了死无对证,便不会有后患了。
走脱了一个,后患无穷。而他这一群黑道亡命人数虽多了三四倍,却没有把握毙了七个天下级的豪强。
天一黑,消灭的机会更少了。
“这些东西,是咱们七个人身家性命所系,也是咱们的责任,你只有杀死咱们才能到手。鞘内到底盛了些什么,咱们并无所知;所知道的是,必须以生命保护它。”人熊一拉马步,气行功发力注剑尖:“来吧只许有一种结果。”
癞龙善用火器,他必须分心留意,用暗器抢制机先是最佳手段,所以他的左手已挟了两把柳叶飞刀。
癞龙的大刽刀面积大,拍挡暗器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