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1 / 2)

周秋萍不愿意再想下去,便扬高了声音:“走,咱干点开心的事。要不去看电影吧。”

八十年代是电影院的黄金时代,有电视机的人家太少,大家都爱看电影。不管是内地的还是香港的,都有人爱看。这时代的电影也胆大包天,啥都能拍。

周高氏却反对:“看啥电影,闹哄哄的,不够心烦。”

周秋萍笑道:“那就逛庙会,说不定还有舞龙狮。”

两个小丫头先激动起来:“舞狮子!”

周高氏本来还在生闷气,叫孙女儿左右夹击,瞬间就溃不成军,也挤出了笑脸:“好,奶奶给我们多买几件新衣服。”

要别人的破烂货?稀罕!

老太太怀揣着一颗想要血拼的心进了庙会,结果没看到卖衣服的摊子呢,先叫孙女儿们钉在卖糖的摊子上了。什么棉花糖,什么吹糖人,哎哟,甜的齁死人,有啥好吃的。

就连梅花糕,她都觉得糖搁多了。

周秋萍笑:“以前哪有糖吃啊,能喝杯糖水都要笑死了。”

那可是贵客才有的待遇。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上人家拜年都是被忽略的角色。

“我记得那时候有个伊拉克蜜枣,特别甜,跟糖做的似的,还不要票,掏钱就能买。阿爹去城里拖板车,买了一包回来。我馋的不行,隔三差五就偷吃一颗,结果后来露馅了,那叫一个打。”

周高氏骂了出来:“那个老东西,打小孩也下死手,一点数都没有!就他累,就他有脸吃东西,别人就该灌一肚子水。他就是自私,一辈子都自私!”

现在想起亡夫,她都气得浑身发抖。

她甚至冒出过个荒唐的念头,当初她也该跟秋萍一样,早早离婚的,白伺候了那王八蛋一辈子,图个啥?

可她清醒过来又想不下去了,当初她离婚了怎么办?光靠她一个女人在田里挣的工分怎么养得活自己和孩子?更别说送秋萍上学了。

那时候天天割资本主义尾巴,也不让人做小买卖,她上哪儿去挣钱?没钱,啥都白搭。

周高氏叹了口气,突然间冒出句:“那老东西打你的时候,我该护着你的。”

周秋萍苦笑:“护啥啊,他连你一块儿打。”

男人打老婆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谁还敢翻天不成?尤其你一个连儿子都没生的男人,要不是政府有政策不让休老婆,你早就被休掉了。能留着你在老周家,你就该感恩戴德。

周高氏眼里又涌出了泪水,不愿再回想。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熬下来的,再让她过一次,她宁可去死!

星星被奶奶抱在怀里,转过小脑袋,用力吹奶奶的眼睛:“吹吹就干了,不掉金豆子。”

她现在学说话越来越快,动不动就给人大惊喜。

周高氏叫逗笑了,张嘴咬了口孙女儿抓在手上的糖人,煞有介事:“奶奶吃掉了。”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已经没了一半的孙悟空,瞬间小嘴一瘪,想要哭又怕哭了得不到好宝宝的五角星,泪水都塞进腮帮子里了。

周秋萍哭笑不得,赶紧张罗着:“来来来,不早了,咱们吃饭吧。”

回去烧太麻烦,反正她家也不缺在外头吃的钱,索性坐在帐篷摊子里要各种小吃都来一样。什么皮薄汤鲜的汤包,什么醇香鲜美的羊杂汤,还有炸肉丸、萝卜丝饼以及豆腐脑、煮干丝,每种来几口,肚子也就饱了。

庙会上人真多,爹妈扛着孩子,小孩趴在摊子前不舍得走,卖气球的跟买冰糖葫芦地穿梭在人群中,还有各种纸扎的彩灯和风筝。有小孩斥巨资买了脚上装轮子的大兔子灯,拖在街上走,可气派了。

青青和星星眼睛都看直了,目光一直随那只大兔子走。

结果两个年轻人应该是谈恋爱压马路,眼中只看得到彼此,居然一脚踩上了大兔子灯都一无所觉。

青青和星星立刻跳起来,同步发出“噢”的惊呼,然后又是快要哭的表情。

旁边的人都如此真情实感,何况当事人呢。那倒霉的小男孩立刻哇哇大哭。

周高氏趁机说:“回头给你们买拎在手上的荷花灯,咱不买这种地上跑的灯。”

青青却强调:“在家里没人踩。”

嘿,这小丫头,还会讨价还价了。

周秋萍和阿妈商量了回,决定去找找看有没有那种带电池自己会发光的彩灯。上次去深圳,她们就见到了。

要说眼下省城啥地方最热闹,估计是庙会,但要论起啥地方新鲜玩意儿最多,那估计得数军人俱乐部。

自从有了海关这个供货渠道后,军人俱乐部里各家店卖的时髦东西就愈发丰富起来。

她们决定去那边碰碰运气。

祖孙四人离开庙会时,星星突然用力往上指:“龙!”

她奶奶和妈看过去,都乐了,嘿,今年看来有灯会啊。

1989年是蛇年,蛇又称为小龙,所以庙会还是扎了龙灯,蓝白色的龙与古建筑交相辉映,别有风采。

周秋萍瞧见庙会旁的护城河上停靠的画舫,心念微动:“等元宵节咱们过来坐船吧。”

周高氏连连摇头:“估计到时候人太多,咱们早点来还舒服些。”

要是以前,周高氏肯定要拦着女儿。这种船一看就很贵,又那钱,还不如回下河村,想划多久的船划多久。

现在她不在乎,她掏得起这钱,她家享受得起。

周高氏还想豪气一把,学老板的样子打个车去军人俱乐部。

可惜现在省城出租车是稀缺资源,你手里捧着钞票想在街上拦车都找不到一辆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