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陆正,”杨茉低声道,“你想要说什么”
他一路从保定到京城,不分黑白昼夜,觉得到处都是黑色的,唯有现在,陆正开始有了声音,“天亮了。”
天亮了。
“我有军情”他的喉结上下挪动,“我有军情禀告。”
杨茉吩咐萧全,“握住他的手,现在立即握住病患的手。”
萧全忙伸手过去。
“魏卯,让人去喊十爷过来。”
魏卯怔愣,现在去喊十爷就因为军情现在不是要救人性命为先吗就算叫十爷,也可以吩咐小郎中,不用他离开,他现在还能帮忙。
“魏卯,”杨茉抬起头看魏卯,“陆正将军情看得比性命还重,如同你看待医术,我们不能让陆正白白受罪,去喊十爷,就说,无论如何让他快些赶来,一刻不能耽搁。”
“师父,那我们不用麻药了”
杨茉点头。“不用麻药了,”说着低下头紧紧地看着陆正,“陆正,我可以帮你传话给十爷,但我不是朝廷官员,我说出的话,会有人说信不得,所以,你一定要撑着十爷带人来将话说出来,期间我不能停下手术。因为你的伤口必须要快速清理,否则你也会立即昏迷,我会用简单的麻药,所以期间你会疼,疼的你觉得受不了。”
“你觉得挨不过去的时候,你要想想,朝廷知道你的军报,你能救多少人。”
“朝廷会派兵马去营救,那些人都能和亲人团聚。”
“你的苦是替他们受的。如果受苦能救人性命,你可以欣然接受。”
“没有什么是白白得来的。”
陆正浑身都在颤抖。
没有什么是白白得来的。
是,他一定要救那些人,一定要让他们和亲人团聚。大家一定还会聚在一起,在火堆旁说笑,一起唱歌,一起喊。“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纪陈纲。救济斯民。”
只有穿上甲胄,他们才不是普通的男人,他们才有脸说这些话。
说出志向,让人羞愧,让那些只会纸上谈兵、坐享富贵的人羞愧。
周成陵带着兵部侍郎进了保合堂。
患上保合堂的衣服,兵部侍郎还喘着粗气。
周成陵看了一眼病床上如同从水中捞起来的陆正。
兵部侍郎秦钺的眼睛却落在陆正的下半身半晌也挪不开眼睛。
秦钺的心脏忍不住剧烈跳动,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没有了人形,旁边坐着一个女子,女子拿着刀一点点地割着,另一边再用针线缝。
像是要将那堆烂肉拼凑起来。
恶心。
秦钺差点就要吐出来。
比战场上露出肠子的伤兵还要恶心。
“秦大人,那是拙荆。”
周成陵顺着秦钺的目光低声道。
秦钺惊诧地吞咽,那是那是十奶奶保合堂的杨氏
幸亏他没有吐出来,否则从此之后,他在周成陵面前要抬不起头。
周成陵走上前,秦钺忙也跟过去,“陆正,你有什么军情,禀告给我和秦侍郎,我们会将军报上奏朝廷。”
陆正点了点头,“董将军被围困,李总兵为自保不肯出援军,鞑靼的军队比去年多了三倍有余,若是董将军不支,保定也会被攻占,董将军命我回京搬兵,他们粮草只能用十日”
周成陵颌首看向秦钺,“秦侍郎可听清楚了。”
陆正眼睛死死地盯着秦钺,终于看到秦钺点头,陆正忽然觉得鼻端又闻到了香气,是春天花开时,他和父亲在院子里练武。
父亲说的没错,大丈夫总有用武之地。
陆正嘴边露出了笑容。
“病患昏过去了。”
萧全慌忙向杨茉禀告。
“还有没有呼吸”杨茉低声问。
“有,”萧全试探了,“有,有”
杨茉看向周成陵,“十爷和大人出去吧,我们要接着救病患。”
秦钺不禁咂舌,这样和夫主说话,杨氏胆子可真大,不过周成陵脸上也没有异样,反而快步走出去。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秦钺道:“要怎么办”
周成陵脸上仿佛结了冰,神情深沉,“军情加急,阻者死,我们要立即呈上去,让皇上知晓,保定失守,鞑靼就会直取京城。”到时候别说勋贵,就是皇帝也该从梦中惊醒。
陆正不止是救了保定带兵的董昭,而是更多的平民百姓。
“要不要先禀告刘太傅,现在折子都是从刘太傅手上送去上清院。”
周成陵深深地看了秦钺一眼。
秦钺只觉得浑身动了冰碴。
“秦大人怕什么大周朝的堂官,连奏折都不敢上,秦大人从前在都察院,可是有铮铮的好名声,”周成陵说着翻身上了马,“不过上封奏折,用不着下身化成血水,援救了保定,秦大人就算立下不世之功大周朝有几人能如陆正。”
秦钺想想保合堂那一盆盆血水,那些血仿佛泼到了他脸上。
第三百零八章热血
一个人如果能自己感觉到羞愧,那么在别人眼里,他就已经是一文不值,当年他秦钺也是意气风发地入仕,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只因为冯党把持朝政,他就和众多同僚一样只能唯唯诺诺,时间长了连奏折都不敢上,就是看着冯国昌的脸色,现在冯国昌没了,他也想过是不是该改头换面,身边的同僚们却都没有动作。
不光是他一个人,整个大周朝都已经习惯了看着奸臣的眼色求生,冯阁老倒了,立即就有人发现刘太傅得了皇上信任,不等刘太傅自己来张罗,所有人都投靠过去。
这么多年,大家在这上面倒是盘算的清清楚楚。
他这辈子若是再这样下去就算完了,死了不过是成一堆的烂肉,不像陆正这样,就算伤的再恶心,也有人全力施救。
秦钺想着催马去了兵部,刚进衙门兵部的官员立即迎上来,“秦大人,这要怎么办”
秦钺道:“有没有去请尚书大人。”
官员道:“请了,请了,大人只说要听刘太傅怎么说。”
刘太傅,秦钺笑着看向同僚,“难不成我们上奏折还要经过刘太傅,兵部的事就该我们上奏,尚书大人卧病在床,将职权交与我,今日我秦钺就上奏禀告皇上保定告急,朝廷应立即派出援军。”
众位官员互相看看,一脸为难,“这能不能行。”
“为何不行”秦钺说着走进衙门,“我不想死了之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误国之臣,将来子孙后代在世上没脸立足。”
“我们白白披这层人皮,更对不起这身官服。”
同是人,吃五谷杂粮,伸手能做的事他却不去做,不如一个女子。不如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
平日里被人喊做“大人”。
大在哪里,人又在哪里。
别人嘴上喊着,心里不过当做是一群脑满肠肥的东西,人前光鲜,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真正能让人钦佩的是陆正,是保合堂的杨氏。
保合堂的那些郎中看杨氏的目光是火热的如同翻滚的油,用不着花哨的言语,全心全意地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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