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医公子!”
接过车夫竹伞的中年男子带着惊喜叫住欲要进门的陆璇,提着脚步急冲上来。
陆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如此狼狈的样子,不,已经是第二次了。
“陆大人。”
陆隐没想到对方认得自己,当即扬笑,“本官还不知金医公子识得,实在荣幸。”
陆隐老了许多,不似在麟国时那般得意,被子女和家事折腾得有点走了样,所有的意气风发不见了,只有疲惫和憔悴,眼中还藏着浓色的焦急。
陆璇隐约的猜到陆隐的来意,明知故问道:“不知陆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小女病发,还请金医公子出手相救,那日是内人和母亲冲撞了,失礼之处,本官向金医公子陪罪。”
说罢,弯下他的老腰,脸上是讨好的笑。
看着背对雨幕的父亲,陆璇只想冷笑。
为了一个陆湘,做为父亲的他可以这样朝自己另一个女儿弯腰,讨笑。
她是不是该讽刺他一句?
“德馨公主金贵,在下不敢冒然把脑袋悬在刀口下,陆大人请回。”陆璇的声音清清冷冷,不见半分感情。
“金医公子还请看在同为麟国人份上,请救救小女……”
“陆大人。”陆璇漠然打断他的话,“如果你真的在乎自己的女儿,也不用等她变成这幅子再来求救。”
如果真的在乎子女,又何必推出去挡箭,用儿女换取荣华。
因为德馨公子的封号可以给他带来很多好处,可现在女儿废了,他的好处没有了,就厚着脸皮来求她。
这样的父亲,陆璇不屑。
陆隐愣愣地看着俯视自己的陆璇,一时没反应过来。
“闭门。”
陆璇跨入门内,守门的人立即“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陆隐瞬间反应过来,一脸焦急的使劲拍门,可里边的人却毫无反应。
陆璇从手下的手里接过竹伞,手下退开一步,“公子。”
“一个时辰后还在,把人弄走。”
“是。”
手下站住了步伐,陆璇撑着伞走向正殿。
陆隐果然忍着耐心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陆璇吩咐的那名属下很快将人丢了出去,陆隐不得不狼狈的带着女儿离开。
手下来汇报这事,陆璇只从喉咙里发出轻笑。
手下说完这些话,又道:“佛迦院主在外边,要见公子。”
受陆璇的影响,属下们也跟着一起叫佛迦院主。
陆璇柳眉一蹙:“他来了多久。”
“有好一会了。”
……
乌云滚滚,雷鸣闪电不歇,大雨一直未停,前方的路都看不清了。
陆璇撑着伞穿地堂院,连门的方向都是蒙胧不清的。
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选这种时候来打扰自己,顶着这样的天气,也不知李淮那边会不会受阻碍。
本不想见这个人,转念一想,也许自己可以在这里拦住他,好让李淮行事更加方便些。
打定这个主意,才行出来。
驿馆的大门打开,露出一片僧袍来。
不愧是霁月般的人物,任地站在那儿就吸走所有的目光。
陆璇收下伞,面对着他。
青年身姿潇洒,面容俊美,眉飞入鬓,犹如墨染,朗目有神,清润如风。
此间玉树临风的人,任谁也不会忍心出声赶走。
“佛迦院主,寻在下有何事。”
祁塍渊从喉咙里发出一道轻笑,清朗如风,“佛家与医家都以民为先,因天下疾苦心生怜悯……”
“如果你是来跟我说教,请回。”
“且请我进门坐坐,出门适逢惊雷雨,到金医公子府中躲避躲避总该可以吧。”
他话语轻轻,没有半点强求的意思。
陆璇突然有点讨厌他的笑。
“请。”
让开一边,将人请进来。
奇怪的是,他竟是一人过来,宁曦竟没有跟来。
似看出她的疑惑,祁塍渊低声说:“我是自个来的。”
陆璇挑眉,举伞就要撑起。
那只皓白如月的手突然夺过她的伞,在她视线抬起之际,伞撑过头顶,俊颜朝她,浅眸如水漾动,勾动人心,“走吧,我替你撑着。”
伞一斜,正好撑住陆璇的身子,陆璇见他体贴的样子,柳眉再次挑了挑。
“你到底是想要……”
“跟紧了,”他笑眸一收,步伐迈向前去。
大雨瞬间将他的袍子浸湿,自光头滑落下来的水珠顺着皮肤滴到他的衣内,陆璇嘴角抽了两抽。
这就是光头的好处……不用湿发!
过一个院子,祁塍渊整个人都湿透了,少了毛发,身上还是跟个落汤鸡般。
但他就颜值彻底的将那些所谓的狼狈抛却。
“替佛迦院主找件衣服来。”
“可……”
守在两边的手下,从佛迦的出现一直绷着身子,听到陆璇的话,并不赞同。
陆璇眸光一扫,手下转身,快去快回。
祁塍渊进了殿,一直看着她。
陆璇被他看得有点不舒服,频频皱眉。
去找衣服的手下很快就回来了,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陆璇把衣服丢给他,“换上。”
“我还未穿过这等衣裳……”
“要不要穿。”陆璇扬眉,显出不悦之色。
“自然要穿的,”祁塍渊着笑拿开丢在身上的衣服,然后伸手解衣袍。
“还请佛迦院主里边换。”陆璇压了压隐隐跳动的太阳穴,咬牙道。
祁塍渊笑了笑,拿过衣裳往里边走。
陆璇看着他走进去,皱着眉坐到位置上,细量着他的来意。
等人换了件黑衣出来,陆璇眉头再次一跳,好皮囊就是不一样,换件衣服就同换了个人般。
……
大雨一直持续,李淮冷沉着张脸从王爷府离开。
“主子,佛迦朝驿馆那边去了。”
一名属下冒雨而来,靠近站在屋檐下的李淮,压着声说。
李淮听了,瞳仁倏然一缩。
“还有,宁家的人奔着陈家父子那边去了,陈家父子怕是会被堵路,来不及撤离虞国。”
李淮清冷一笑,“看来他已经怀疑了,十三王爷无缘无故的死掉,必然因他的关系。”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用毒。
如果用毒,完全可以让金医公子背这个黑锅。
和他一样的想法,可惜李淮迟了一步。
“回驿馆。”
“主子,他们分明是想要引你上当,金医公子那里……”
李淮冷煞的眼神扫过来,属下住嘴。
既然他插手这件事,也不怪他李淮借势了。
吩咐人回头去弄样东西往王府这边送来,而他自己,飞快的朝驿馆去。
……
夜幕,渐渐降临。
然,殿中的人已经坐了大半天了,偶尔会和她说话,不然就是浅笑看着她,弄得跟个傻瓜似的。
当然,陆璇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是傻瓜。
他的心,太沉,看不透。
“砰砰!”
雨中,有人大力敲响门板,祁塍渊似有所感的站了起来,跟着走到殿门前,回头对她笑道:“我该走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间不会太长。”
话落,人就离开了。
陆璇莫名奇妙地盯着离开的背影,穿过雨幕,看着门口的身影远去……
心隐隐有些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