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之后发生的另一件事情更是让我对于自己的工作产生了重大的怀疑:袁姐被打了。
第十六章(2)
这事儿得从山水佳园的老李头子说起,老李头子人长得又黑又瘦,戴眼镜,从前在小商品批发市场有过两个床子卖油盐酱醋调味品,攒下来一点家底,他老伴去世了,儿子和女儿都在南方工作,老李头子平时就一个人过,经常在葡萄架下面看翟大爷和郑大爷他们下棋。自从屋子收拾干净了,翟大爷他儿子时不时地会带着媳妇孩子回来看他,有时候还把他带到新开的洗浴中心去连蒸带搓洗个大全套,改头换面的翟大爷现在很有可能是同届老头子里面最干净英俊的一个了;郑大爷的宠物公鸡大皇帝杀了之后不能早操了,袁姐通过医大的张主任给他老伴联系了特别好的医生做了放疗方案,现在肿瘤控制得很好,两人经常一起骑车。老李头子看着这两人忽然觉得自己独自一人过得没有意思了,打算寻个老伴。
我们私下里之所以管老李头子不叫李大爷而叫做老李头子,是因为他实在是没法赢得我们的尊重,反正他出事儿一般就两个原因:一个是男女关系,另一个就是因为小气,抠。
两个多月前的一个星期六,天还没太冷的时候,三个相邻的社区组织团建,大家一起去北陵踢毽球。中场休息,袁姐带我去买汽水喝,看见莫愁湖边老年人活动角那里打起来了:是一个老先生看上一个老夫人,第一次见面就笑嘻嘻地用扫帚状的大毛笔蘸着湖水在地上写了八个字送给人家“白白净净,细皮嫩rou”,还拉着人手不让走,结果被闻讯赶来的另一个老先生给推倒在地,半天起不来,另一个指着他说,你想处对象可以,但是不能插足,我们两个处了好几年就等着孩子结婚再领证了,北陵谁不认识我们?她是扇子舞队的领舞,还用得着你写白白净净,细皮嫩rou?看你那几笔臭字儿吧!我你可能不太熟悉,我是散打那边的教练,要不我再给你露两招?倒在地上的那位赶紧招手讨饶,不用不用,我今天主要是来练字儿的,我就不领教了。等人走了,他却半天没起来,原来是胯骨轴子伤到了,袁姐不得不拉着我上前把他扶起来,然后袁姐开车给他送去了骨科诊所,谁让这人就是我们社区的老李头子呢。
又过了一个多月,老李头子家雇了三天的保姆跑到我们社区来哭,说老李头子趁她做饭的时候摸她,话音没落,老李头子从外面追进来,理直气壮地大吼,废话我们家就那么点活儿,我自己也能干得过来,找保姆不摸,不摸我找你干什么?
天可怜见,我还不到二十五,还没有对象,除了看点日本漫画,基本上还没有任何sex经历,却要认真地听一个四十七岁的女子跟七十二岁的男子那般狂野地,不得不在这里删除几百字的对话,还得做出认真严肃的,了解问题的表情,我在心里狂吐不止,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恐婚恐恋了。
“都别说了!”终于袁姐厉声阻止,“还当着小孩儿的面,不讲点体面吗?”
保姆和老李头子都不说话了。
“您不对。”袁姐对老李头子说,“请的是保姆,不是护工,还没要结婚当老伴娶回来呢,怎么让人家跟您住一个屋了?还……”袁姐都说不下去。
“还往我床上钻。”保姆道。
“说一遍了,不用再讲了。”袁姐道。
“怎么了?现在我这样年龄的单身男人找住家保姆都这样。都当媳妇过。”老李头子道,“这是约定熟了的。”——他可能想说约定俗成的。
“哪儿都这样了?谁家都这样了?您从哪里看的?”袁姐气不打一出来,又不能发作,只能提问。
“网上!”老李头子道。
“网上教你抢银行您也去呀?”胡世奇问道。
袁姐眼色让胡世奇别瞎说,接着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说:“老李头……我说李大爷呀,该找婚介找婚介,该约会约会,您要是特别坚定地想要找老伴,我们也可以帮您张罗,但您这样的不对,人家不乐意,您不能胡来呀。说句到家的话,来我们这儿反应问题,说明人家保姆给您留面子了,我们还能劝劝。要是去对面,对面派出所那里,那可就是另一个办法了!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干瘪精瘦的老李头子从眼睛后面看了看袁姐:“你们还帮着找老伴?”
袁姐留了个心眼,往回怂了半句:“……您最好还是找专业的婚介。”
“他们要中介费。”
“……我们反正就是群众有什么需要,我们都尽量帮忙。您要是是在不信任婚介,或者就不想花那个中介费,那我也能帮你看看。”袁姐虚弱地。
“帮我找吧。”老李头子说,随即马上开出条件,“白净的,身体健康的,别有事儿没事儿去医院的。独立女性。能干活儿但不要彩礼的。”
袁姐当机立断:“找不着!”
老李头子讪讪离开,保姆让杨哥陪着她去取行李。
张阿姨报纸往前一送:“他的事儿你们少管!”
袁姐是除我以外另一个没听张阿姨劝的家伙,那么老李头子究竟是怎么害她被打了的呢?
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一直逛到了栖山路附近的一条小路上,抻面馆和鸡架店中间的一条黑黢黢的巷子,一个中年妇人笼着袖子靠墙站在那里,斜了老李头子一眼,老李头子也斜了她一眼,他往前又走出去二十几步,忽然感觉到胸腔里咚咚两声——没错那是恋爱的感觉了。
他走回来,面对妇人:“你咋自己呆这儿呢?你是等人吗?”
妇人看看他,眼睛又向别处斜飞出去。
老李头子忽然觉得她的眼神很媚气,继续找话说:“你是一个人呀?”
妇人回答他:“一个人,怎么了?”
“唠唠嗑不?”
“去哪里唠?”妇
人问,“抻面馆还是鸡架店?”
“我吃完饭了。我不饿。”老李头子不想管她饭,“去我家吧?”
妇人转了转眼睛:“去你家干嘛呀?去我家吧。”
老李头子道:“那也行。能唠就行。”
妇人头一扭,老李头子跟在她后面,心里还美呢,搭搭话就能约会了,果然人还得迈出第一步,迈出第一步就没有什么特别难的事情了,不是每场恋爱都得花钱。不过妇人心里想了什么他可不知道,她想的是:这人眼睛不好,记性还差,我在他家当过三天保姆,他居然没认出来,等着我今天让我老公修理你。
钱保姆就这样在脑袋里面给老李头子构造了一个仙人跳。
第十六章(3)
当时是晚上,袁姐正带着孩子在钢琴老师家里上课,忽然收到老李头子的电话,说生病了,急用钱,让她带两千块钱赶紧到微信上写的那个地址来。袁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在电话里感觉到了老李头子的声音在颤抖,而且语气奇怪,也不叫她袁书记,也不叫她名字,支支吾吾地还颇为强硬,有点命令的味道——彻底把袁姐给整蒙了,这算是哪一出呢?
袁姐把孩子放在了老师家里,微信告诉杨哥跟她一起在老李头子给的那个地址会和,杨哥只要不张嘴说话,光看外表还是很凶悍很能唬人的,能当保镖用。两人很快到了那栋旧楼楼下,上楼摸到前保姆的住处,敲了门,有人打开,却见大冷夜里,老李头子只穿着一条裤衩蹲在地上哆嗦呢,前保姆的丈夫一见袁姐道:“你就是他女儿吧?你老爸想要强J我老婆,让我逮着了,说要私了,钱你带来了吧?!”
袁姐何等精明,一眼认出来里面的前保姆,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这是个局了,上前一把抓住老李头子就往外拽:“跟我走!您让人设计了,还不知道呢?!”
老李头子屁股往下落,不肯走:“我怎么走呀?我这么出去能被冻死!钱你带了吗?给他们吧,我回头还您!”
袁姐那个气呀:“您平时不是挺会过(东北话:生活节省)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大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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