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贾兰被欺骗,主动打开了大门,迎青年入内。
保护规则失效。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青年通身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和骤然在眼前放大的脸。
下一刻,贾兰的意识跌入黑暗,天旋地转中不辨方向生死。
混乱交替的白昼,闪现的末日废墟和枯树后橙红夕阳,桃子镇浑浊黑暗河底一双双死寂眼珠,工厂的混乱暴动和融化不成人形的怪物……
吞噬,分解,融化。
贾兰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熊,麻木撕咬着攻击他的凶兽,将它们吞吃入腹。自己却又在下一秒骤然分解成无数尘埃,与其他死去的尸骸融合,积木般再次拼凑成人形。
混乱颠倒的记忆中,他逐渐忘了自己的来处和身份,忘了时间和空间的更迭流逝。腹腔饥饿叫嚷着食物,只有吞噬和死亡的本能支配着他。
他不再是人类。
只是窜行在死亡旷野上的一头野兽。
可忽然间,一切都静止了。
像汹涌澎湃的海啸忽然间消弭殆尽,风平浪静。
那些闪现的陌生记忆和从未见过的空间,也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仿佛是与自己融合的什么东西,骤然从他身体.中.脱离,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他。
贾兰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头脑变得清晰了一些。
浑噩中,他想起自己的大二学生,记得自己叫贾兰。还有最重要的、不断在记忆中回荡的执念。
——找到白翎羽,与她汇合。
“姐,姐……”
贾兰对着电话另一边的白翎羽流泪,嗓音嘶哑艰涩:“救,救我,姐姐。”
即便是在3队见证过无数死亡,亲手杀死过的污染物和背叛人类者不计其数,自认早就是铁血心肠的白翎羽,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一时怔愣难言。
白翎羽神情复杂,张了张嘴却又将话语吞回去,几次尝试后,才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
“贾兰,我来救你。”
她闭了闭眼,无声叹息。
却只是问商南明:[没有办法消除他的神智,让他彻底堕化吗?]
与其让贾兰在痛苦中绝望挣扎,倒不如干脆利落的让他变成没有知觉的怪物。
钝刀子割肉……比死亡,更痛苦。
白翎羽一直都没觉得污染物有神智与否,会产生什么影响。
直到现在,她才骤然意识到——拥有神智对于污染物而言,是怎样的残忍。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它们任何被救赎的希望。
白翎羽枯坐在病床上,一时神情低沉难言。
就连陈默都是第一次看到白翎羽这副模样。
他震惊了片刻,随即走到她身边,叹息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白……”
“妈的这些臭污染!”
白翎羽横眉立目,神色狰狞:“医疗官,医疗官!老娘要出院!”
“去他妈的!等老娘去锤爆那些傻逼玩意儿%¥##*%!”
白翎羽一撸袖子,穿着病号服就骂骂咧咧冲出了病房。
徒留陈默在病房里和枕头面面相觑:“…………”
陈默:下次再安慰白翎羽,我就是狗!
而在另一边的商南明,从白翎羽开始骂,就经验丰富的立刻果断。
避免了自己的耳朵被荼毒。
他抬手示意下属将贾兰重新拘束,贾兰仍流着眼泪哀哀鸣泣,不肯离开“白翎羽”。
还是商南明将白翎羽的声音录音,放在贾兰身边,他才乖乖的跟着进了拘束箱。
有白翎羽的声音陪伴,贾兰仿佛缩进了唯一能令自己安心之处,蜷缩如婴儿,唇边挂着笑意沉沉睡去。
年长的调查官一声叹息,将拘束箱关阖上锁。
“早知道污染物会有神智……我还不如,在调查局门口卖地瓜。”
他苦涩一笑,问自己年轻的搭档:“如果某天再看到这样和人类没什么两样的污染物,要我怎么才能下得去手?”
搭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贾兰保留神智的意外,众人皆心情低沉。
商南明却看着贾兰,忽然想到了祈行夜告诉自己的,有关秋白素的异样。
[贾兰记住的事情不多,但其中一件,就是吃掉他的青年身上,有医院的消毒水味。]
商南明问:[你觉得当时在桃子镇的,会是秋白素吗?]
任何环境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而长时间身处于此的人,难以发觉。
一直躺在医院的秋白素,身上一定会不可避免的沾染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药味和说不清道不明“死亡”的味道,形成了医院独有的气息。
贾兰对别的事情都已经模糊了,却唯独记得两件事。
一个是白翎羽。
另一件,就是当时杀死他的青年……
有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陈旧却干净的白衬衫。
以及仿佛浸泡在图书馆中的书卷气。
不论是商南明还是祈行夜,在听到贾兰话语的第一时间,都想到了秋白素。
祈行夜:[监控证明,秋白素从未离开过医院,不论是医院的医生还是我询问朋友,所有人给我的答复都是统一的。]
——不可能。
到秋白素这种程度,已经是连还能喘息都是奇迹了,怎么还能期待他日行千里,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桃子镇杀人?
朋友以为祈行夜在开玩笑。
可他却明白,那是因为他所询问的,都是“人类”的医生。
艺术精湛,也只限于对人的了解。
而当祈行夜问徐文卿,这位污染科技的主管沉吟半晌,谨慎的回答他:[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污染,独立于科学和玄学之外的第三力量。
秋白素重伤于污染事件春日雪,但在那之前,从未有人听说过,污染还能顶着人皮混迹于人类社会的。
宛如【画皮】之于古人的惊悚。
[祈侦探,说句实话就是,污染迅速迭代到如此地步,已经没什么它做不到的了。任何不可能,都能被污染变成可能。]
徐文卿叹息:[在如今的污染面前,人类与幼童无异。]
无知。
且无力。
徐文卿认为,如果秋白素真的被污染物顶替,那他既然能穿上那层皮,当然也能脱下。
[监控?那种东西就算是对人来说,也很好解决吧。]
徐文卿浑不在意:[祈侦探你可以将污染认为是另一种文明的科技,既然污染物能穿着秋白素的人皮,那当然也能留一层皮在医院迷惑你们,自己本体跑出去。]
连调查局随便一个技术人员,都能轻而易举侵入医院的监控系统并修改。
更何况更高纬度科技的污染?
祈行夜陷入长久的沉思。
当万国以最快速度抵达医院并向祈行夜汇报,小心翼翼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一定做个靠谱成熟的“大人”时,祈行夜却笑了。
“不需要做大人,做你自己就行。”
祈行夜笑得像暗搓搓算计人的老狐狸:“把秋白素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发挥自己的特色。”
万国:“……?”
什么特色?把人推水里,还让人原地起飞吗?
但一头雾水也挡不住万国对祈行夜的崇敬之情,一听到自己偶像竟然如此信任自己,万国立刻激动得破了音,拍着胸膛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干。
祈行夜却笑得意味深长。
在万国的毛手毛脚,处处惹麻烦的照料下,秋白素能撑到什么时候?
“那就要看秋白素多有骨气了。”
商南明忍俊不禁:“每年新毕业的助理调查官们,可都是潜在的炸药。”
就算沉稳如罗溟,刚毕业那会也闹出过不少笑话。
万国本就大大咧咧的性格……不知道在他的照(折)料(磨)下,秋白素什么时候才能忍不住揭竿而起。
话音刚落,医院的专员立刻就发来回报。
[祈侦探啊!!!!您这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祈行夜前脚刚走,万国后脚就闯了祸。
因为祈行夜方才说秋白素的床铺潮湿,护工立刻被医院辞退,而工作的交接,就交给了刚被指派过来的万国。
护工端着水盆向万国絮絮叨叨,说起要如何日常护理的要点。
万国:好!脑子会了。
然后就极有自信的伸手要从护工手里拿过水盆。
护工看万国才二十出头的年轻,担忧年轻人不细心,还想再多嘱咐几句。
万国又急着想要证明自己的可靠。
两人各拽住水盆两端这么一争执——
水盆受力不均,盆里的水顿时全都荡了出去。
刚刚好,兜头浇了秋白素满身满床。
本就躺在床上不能动的羸弱青年,顿时落汤鸡一般狼狈。
专员听到响动还以为发生了袭击,赶紧推门冲进来。
然后就与刚闯了祸的万国面面相觑。
心虚的万国一松手,刚好和护工同时松开。
“咚!”的一声,搪瓷盆整个扣翻在秋白素脸上。
躺在纯白床铺上的清秀青年,头上却顶了个大红花年代感搪瓷盆,浑身还湿漉漉的。
怎么看怎么滑稽。
——秋白素要是能看得见自己此刻的模样,就算是死了都能气活过来。
等几人手忙脚乱,终于把搪瓷盆从秋白素脸上摘下来时,就眼睁睁的看到一个鲜红的大包,慢慢从秋白素光洁的额头上鼓出来。
专员:“…………”
万国:“!!!”
祈行夜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笑声放肆到专员直抽嘴角。
“祈侦探,您真的要让万国助理调查官照看秋白素吗?”
专员诚恳道:“私以为,按照万国这小子的架势,非要把人照看到坟墓里不可。”
护工都快吓死了:“我不要钱,我不要钱还不行吗!让我来照顾——绝对不能让这年轻人靠近小秋!”
万国委屈。
祈行夜却笑着反问:“这不是挺好的吗?”
“如果秋白素不喜欢他这个新护工,那他可以说啊。”
祈行夜摊手,凉凉道:“只要他醒过来,亲自告诉我他想要换个护工,我一定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但自己不说嘛~”
他笑道:“那就没办法了。”
专员:“……?”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竟然觉得,好像,祈侦探不太想让秋白素活呢。
而祈行夜则转身去了科研院。
伤势相对而言较轻的白翎羽和陈默,都在调查局养伤。
而余荼,以及已经死亡的聂文,则被交给了科研院,由明言和一整支签署过保密协议的顶级科研人员,一同照料并寻求治疗方法。
让已经死亡的人重新复活,只有明言才敢接受这样的挑战。
和上次来科研院时的针锋相对不同,在意识到科研院尚有存在价值后,祈行夜立刻转换计划,通过京城大学的各位系主任和教授们,与供职于科研院的部分研究员取得联系,又将他们作为切入点,慢慢渗透并认识了不少科研院的人。
当祈行夜走到科研院门口时,远远的,武装守卫就高兴向他挥手。
“祈哥怎么没在调查局,反而跑科研院来了?”
守卫抬手示意同事放行,随即压低声音叮嘱道:“最近明院长闭关,主事的是张执副院长。祈哥你小心点。”
他比了个手势,瘪嘴道:“张副最近来大姨夫了,到处发火。”
祈行夜笑着将早准备好的辣条塞过去:“谢了哥们儿。”
守卫:嘿嘿嘿~有零食吃了。
祈行夜一路走进科研院,处处都是抬手主动向他打招呼的人。
平日里高冷又不易近人的研究员们,现在看到祈行夜,却一个个亲切的不得了,左一口师弟,又一句学弟,仿佛是一家人。
觉得不对出来查看的张执:“?”
就离谱!这些眼睛长在天上、从来只对科研感兴趣的研究员们,怎么突然对祈行夜这么好?
他们都没这么喜欢过他!
张执委屈。
“可能是因为我太帅了吧。”
祈行夜摩挲下颔沉思:“对不起,人太受欢迎也是烦恼。”
张执:“呵,滚!!”
“你来科研院干什么?”
张执气呼呼,很想把祈行夜轰出去。
但一想到商南明……
对不起,他不敢。
“来帮小荔枝看看他辛勤的老父亲啊。”
祈行夜语调轻松问:“明院长呢?”
“指个路就行,我自己去找他,你就不用跟来了。”
张执刚想一起跟着去,就被祈行夜看似轻飘飘的按住肩膀。
顿时挣也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祈行夜走远。
而对科研院内部构造不太熟悉的祈行夜,拿着张执给的地址问了几个人,很快就得到了对方热情的带路,一路护送到明言的实验室门外。
研究员还热切嘱咐:“学弟,一定要在老师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啊——我在老师手底下读博士都五年了,再不给我毕业,我就要死在这了。”
祈行夜比了个手势:“放心,就算是京大门口的小奶狗,和我关系都超棒。”
但是所有笑容,都在看到沉睡在培养仓中冰冷青白的聂文时,消失殆尽。
“你怎么找来的?”
忙碌中的明言听到通报,难得抬眸施舍给站在门口的祈行夜一眼:“要进就立刻进,不然就滚出去。开着门是想破坏无菌实验室吗?”
祈行夜恍然回神。
踏进纯白没有杂色的辽阔穹顶实验室时,身周温度骤降。
仿佛进入了一片冰雪皑皑的荒原。
其上没有温度,也没有生命。
祈行夜一想到很多年前,还是个小少年的商南明,就在这种地方长大甚至夺权,顿觉心情苦涩。
看向明言时的目光也冷了几分。
明言发觉了,但他浑不在意,只问:“你到科研院,商南明知道吗?”
他像是用糖果诱惑小红帽的老巫婆:“来都来了,顺便抽管血再走吧。”
——全世界唯一一个特殊体质。
珍贵的实验材料。
祈行夜想都不想,一口拒绝:“不。”
“要是被商长官知道了,他非拆了你的实验室不可。我是来看余荼和聂文的,他们今天情况怎么样?”
明言:“……那算了。”
他满脸失望的转身,顿时将祈行夜当空气的冷漠。
祈行夜:“???”
这么现实的吗?
他连声问了明言几次,对方都充耳不闻。
祈行夜干脆利用手边的材料,现场自制大喇叭:“余荼!聂文!怎么样!”
吼声在穹顶下一圈圈回荡重叠,声音之大,甚至对精密仪器造成了干扰。
顿时一堆报错的红光亮起。
明言:…………晦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言臭着脸转身:“连管血都不给我,还想怎样?”
他思索一秒,果断道:“你是明荔枝的老板?”
“这样,我把明荔枝送给你,你抽一管血给我。”
祈行夜:“???”
他大为震撼:这么随便就把小荔枝卖了吗?万一他是黑心老板怎么办?
明言:儿子?那是什么,有实验材料珍贵吗,嗬嗬。
祈行夜:“……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小荔枝那么害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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