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严肃:“我保证,绝对帮你不让你家人认领你的尸体,让你有时间好好感受一下这个长方盒。”
祈行夜:“我没有家人。父母出车祸死了。”
安可张了张嘴,大脑空白:“……对,对不起。”
他顿时懊恼不已,看上去想抽自己一巴掌。
祈行夜笑着抱了抱他安慰,顺便不动声色将自己从对方的钳制中抽身出来。
计划通√
祈行夜找到的停尸格“主人”,也很快被对应上资料。
是个高中生。
考试出结果那天,从桥上一跃而下。家长第三天才发现孩子失踪,报案寻找。找到时,尸体已经在河里泡得肿胀,面容模糊。
家长被叫来认尸体,但因为面部已毁,母亲崩溃大喊这绝对不是她儿子,以此为由拒绝认领。
无奈,尸体只好一直存放在此。等着他母亲被做通工作,接受他已经死亡的事实,带他回家。
“但是祈侦探,确定这孩子的身份有什么用?”
有人道:“污染物只剩下吞噬和毁灭的本能,它不是人,不能以人类身份去看待和揣摩。”
祈行夜快速翻阅学生的档案,一目十行,注意力高度集中。
“确定案件类型很重要,对吗?”
那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商南明认为是影响类或侵入类,但他不在现场,无法确认究竟是二者中哪一个。”
祈行夜:“但污染源的不同,足够让它被辨认出来。”
如果污染源是李李,那就是李李控制尸体复活并逃跑,而死尸攻击了负责人。主体是活人,人类一员。
是侵入类案件。
但如果污染源是在停尸格内“复活”并抓挠钢板的学生,主体就是尸体,被污染前已经非人。
是影响类案件。
调查官想说案件类型的判断,会由科研院对污染粒子采样进行实验检查,然后才会得出确定的结论。
但他将祈行夜的话过了一遍,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问题?
祈行夜耸肩:“反正你们的分析还要些时间,猜测一下又没有坏处,反倒能节省时间。”
“况且。”
屏幕定格在学生的全家福照片上。
一家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看起来幸福又安稳。不错的家庭经济,慈爱负责的父母,以及重点高中的孩子。
被展望的未来一片光明。
祈行夜却定定看着照片里的学生,还年轻,但眼神已经疲惫麻木。
半晌,他转身向众人笑道:“如果他是污染源,那他的逃窜方向,有没有可能是他家?复活的尸体常回家看看?”
“派专员去他父母家里,保护并检查死尸是否在那里。”
罗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祈行夜挑了挑眉,转身时就看到罗溟平静向这边走来,而在他利落干脆的命令之下,周围的调查官和专员迅速动了起来,各自离开。
罗溟从祈行夜手里拿过资料,垂眼阅读时问:“你看起来很惊讶。”
“我还以为,罗队长会反驳我的看法呢。”
祈行夜耸了耸肩:“如果我的猜测是错的,那就在浪费时间,反而给了污染物持续伤人的机会。”
擒贼先擒王。
污染是结构社会,每一起案件只有一个污染源,其他污染物被污染源控制而行动。污染源是“井”,为污染物提供力量源泉的污染粒子,使得其可以自由移动。
一旦污染源被拘束,隔绝无法被污染物感知,它们就会停下吞噬和攻击行为,一盘散沙,轻易就可以扑灭。
不同于污染类案件,在影响案中,污染粒子不会传播扩散到区域之外,令其他人被污染。
精准捕捉污染源,使所有污染物像没了失去发条的机器人停止动作。这是影响案最常见的应对方式。
罗溟看了祈行夜一眼:“记仇。”
祈行夜挑眉,抱臂看着他。
记仇了,怎样?
罗溟:“别误会,我不相信你。污染是深不可测的水潭,没人知道水面下到底是什么。我在这里十年,你才一天。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认为你对污染的了解,会强过我。”
“但是。”
他顿了下,道:“我相信商长官的判断。”
“祈行夜,你说的有一句话很对,那就是你对商长官的判断。”
罗溟平静道:“我不明白商长官为什么需要你。但我想,未来某一天,我会知道的。”
“你已经有和调查官一样的权限了,需要做什么,不要我来说。”
罗溟转身:“你自己的计划案,自己去做。死也死你自己,不要影响其他人。”
安可抖了抖,被罗溟的低气压震得大气不敢出。
祈行夜却眼睛慢慢亮了,拽过安可就往外走:“走,一起去那学生家看看!”
他拽着满头雾水的安可跑出去时,还不忘大声表达了下对罗溟的感谢。
“罗队长——我爱你!!”
我爱你。
爱你。
你……
快乐的声音在楼宇街道间反复回荡,回声持续很久。
足够警戒线内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真切。
众人:“!!!”
卧槽!这是对上司的表白吗?这么大胆?
罗溟一个趔趄,差点摔死。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祈行夜!”
商长官是怎么看上祈行夜的?!
难不成是因为祈行夜可以把死人都气活吗?
但很快,罗溟就觉得一道道视线若有若无的向他看来,在场众人在自以为隐蔽的观察,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罗溟:“……都去给我到停尸格里躺着!”
众人迅速做鸟兽散。
但窃窃私语还没有停。
“诶,罗队长生气了。”
“真的假的?祈侦探……哇!”
“看不出来啊,祈侦探,是个狠人。”
罗溟:“…………”
所以他说了,他不喜欢祈行夜!!
离开鉴定中心之后,祈行夜本想要直接冲向溺亡学生的家里。
但在指挥车旁边,几名负责检查附近的调查官刚回来取设备,还在低声交谈。
鉴定中心的后巷里,陆续发现了负责人脱落的肉块和血迹。
像是他被死尸带走时,肚子被墙头的锋利处划开。血迹指向居民区。
这是最坏的情况。
死尸藏匿在老旧社区,排查难度极大。并且人员密集,就算疏散也要些时间,更何况还有些性格顽固的,不会轻易离开。
在这段时间内,死尸很有可能伤人——以它对负责人的所作所为来看。
祈行夜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调转了个方向,走向那几名调查官:“我和你们一起。”
调查官:“啊?”
安可:“嗯?”
他丈二摸不着头脑:“祈侦探,你不是说要去死者家里?”
祈行夜骄傲仰头:“城南城北一条街,打听打听祈行夜,我可是江南区最好的私人侦探!谁家的狗丢了猫跑了要打孩子了,都找我。”
调查官:啊……这是应该这么骄傲的事情吗?私人侦探,但抓猫找狗。
“就江南区,看见没有。”
祈行夜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这附近所有居民我都认识,很多还都是我的生死挚友。街巷地形复杂,你们来找人太困难了,不如让我去和我的朋友们说说,让他们帮忙。”
调查官:“祈侦探说笑了,就算是人口普查也不会每个人都认识,更别提挚友。”
他没把祈行夜的话放在心上。人一生能有多少朋友?附近一片居民区,少说有几十万人,更别提住在这里的很多都是老人,也有性格很怪的。
刚才他就才被一位老奶奶用扫帚打出来。
因为说了“死”不吉利。
没人觉得祈行夜真能认识几十万人。
直到他走进街巷后,刚刚还虎视眈眈警惕戒备的居民们,顿时都看着他笑开了花。
“这不是我祈哥吗?怎么跑这了,工作?谁家的事啊,用不用我帮忙?”
“诶呦小祈侦探!上次你帮我把老猫找回来,真是谢谢,她陪我二十二年了,要是她丢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是救了我的命啊小祈侦探。”
“小祈兄弟?来找我下象棋的?”
“这些都是你朋友?有什么事直说,我肯定帮忙!”
祈行夜陷在居民们的汪洋大海之中,被人们热情围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打招呼。
但他应对得游刃有余,笑起来时格外亲和真挚,没有人会不信任这样一张脸。
更别提他对各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准确的叫出每个人的身份,连关心都恰到好处。
谁家的猫最近抑郁了,谁家打孩子,谁家夫妻吵架兄弟不和……他简直是行走的人口普查。
调查官目瞪口呆。
“我的妈呀……”
调查官恍惚喃喃:“我还第一次看到谁有这么好的人缘,真有人讨厌祈行夜吗?就算是海王,也不至于记住几百几千个人的身份吧?”
他现在忽然有些相信祈行夜的话了。
说不定,祈行夜还真认识几十万人——虽然离谱,但放在祈行夜身上,忽然合理。
祈行夜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还抽空转身,向调查官眨了眨眼眸,一副“交给我”的自信模样。
“这不是快万圣节了吗,有几个小孩假扮成尸体到处跑,家长喊都喊不回来,还躲进了咱们这边,不知道窜哪去了。”
祈行夜笑着对身边居民说:“家长没办法,就让我把那几个孩子找回来。”
“家长担心得不行,各位要是看见了一定立刻告诉我。但别靠他们太近,你知道的,叛逆嘛。”
祈行夜神情轻松,几句话将复活尸体说成万圣节顽皮,让居民们也跟着担忧起来连连点头。
“小祈侦探你放心,这几个兔崽子,要是让我看到,一定告诉你。”
“行,等着吧!中午之前就把他们拽出来。”
祈行夜笑着道谢,左一句李哥右一句姐姐,所有人都笑容满满的离开。
全然不见刚刚对调查官这些陌生人的戒备。
等众人离开后,祈行夜转身,向身后看傻了的几人道:“放心,不出一个小时,必定抓出来。”
调查官:“这真是……私人侦探该有的技能吗?”
这才是真·人见人爱。
祈行夜摊手:“没办法,工作挣钱可太不容易了。”
他无所谓道:“我又接不到那种特别炫酷的案子,当然要做周围居民的生意啦,这何止是我朋友,这都是我的衣食父母!”
“当然要打好关系。”
祈行夜安慰几人:“放心,很快就能找到,没听说过京城群众吗?他们可是最棒最高效的!”
调查官:很有道理。只除了正常人不会认识这么多人这一点。
安可喃喃:“这大概就是社交天花板吧。”
他羡慕的看着祈行夜了,觉得自己也很想要这个技能——那样就可以作为副官,在商长官身边工作了吧?
调查官们的反应很快,此刻还是上午,太阳逐渐升高到最高,阳光灿烂。
街巷里也是一片明亮。
但老旧街区,总有阳光找不到的阴暗角落。
在墙与墙的缝隙之间,转角后的死胡同里,低矮房屋后的柴房。
鲜少有人关注的角落里,似有窸窸窣窣杂音传来。
看家狗死死紧盯住某个方向,狂吠不止。
懒洋洋晒太阳的猫炸了毛,冲墙外呵呵嘶声。
居民不解,只踹狗两脚让它不要吓到人,以为猫又莫名其妙生气。
但墙外……
一双眼睛,在无声注视。
它透过污脏的玻璃,浑浊青白的眼珠空洞看向院子,注视着阳光下的活人。
阴影在蔓延。
从围墙下,向房屋中。
水渍滴答,留下一路痕迹。
“啪嗒!”
一块皮肉被铁门划伤撕扯下,掉落在地。
又被赤脚无意识踩碎,水塌塌的肉块发出黏腻声响。
狗在抖,但仍狂吠不止。
浑浊眼珠转动,无神看去。
“咔嚓!”
狗不叫了。
院子里,血腥味弥漫。
有人在房间午睡正香,太阳暖洋洋照在身上。但睡梦中,他忽然很冷。
像被人挡住了阳光,像被狼盯住。
危险本能让他惊醒猛地坐起身,但环顾房间并没有人,这才捂着狂跳的心脏软软躺回去。
但是当他躺着一抬头——
窗外,一双眼睛对视。
那身影浑身肿胀膨大,像被水泡过的褶皱,恐怖恶心,挡住了窗外大好阳光,它就那样静静看着自己,已经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而它青灰腐烂的身躯上,鲜血迸溅,红与白对比分明,支离骸骨上挂着半张狗皮摇摇欲坠,连着残损僵硬的狗头,牙齿大张狰狞,眼睛已经暗下去,没了光亮。
狗……死了。
那狰狞人影的嘴角,还挂着几缕毛发,血迹蜿蜒流淌,滴落,砸在玻璃上。
“砰!”沾着血的肿胀手掌,猛地拍在玻璃上。
被惊醒的居民一震,像是终于从被吓傻的状态中回神,他张大嘴,恐惧的尖叫声歇斯底里。
“啊啊啊啊啊——!!”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在街巷中询问的祈行夜猛地顿住脚步,皱眉看向某个方向。
“你们听到了吗?”
他说:“有人在喊。”
“祈侦探。”
安可手中的污染计数器在响,他严肃道:“附近……恐怕已经被污染物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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