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化妆衣着的改变更高明的,是直接改变人格。
祈行夜作为没什么生意的小侦探,常年与街坊邻居,三教九流打交道,他三年里见过的人,比许多人一生都多。
他笑嘻嘻的和这些人交朋友,实际上却从未放松过对他们的观察,等有需要时,就复制粘贴到自己身上。
比如现在。
商南明甚至能看得出来,祈行夜刚刚一叉腰横眉立目,学的侦探社对面大姐日常打孩子的模样。
“小商,你也不行啊。”
祈行夜翘尾巴,得意洋洋拍了拍商南明肩膀:“跟着你祈哥好好学……”
不小心瞥见商南明眼神的祈行夜:“……当我没说过,商长官。”
“伪装的事情,稍后再说。”
商南明看向窗户:“有不明人士在饭店外蹲点,很有可能是徐丽丽的追随者。”
祈行夜觉得房间里冷,也是因为商南明刚刚开了窗,在尝试狙.击位置,找准能够第一时间击.杀追随者的角度。
徐丽丽的追随者至今没有统一数量说法,就像顽强繁殖的蟑螂,抓了一个还有更多,无休止。
从前的普通连环杀人案资料里,也没有详细写明。
现在出现在津门饭店附近任何形迹可疑的人,都被商南明划进了怀疑范围里。
“未记录案件,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任何规则,你可以不受束缚的按照你的想法行事,没有人会过问你的解决方法,即便杀人,甚至误伤平民,也不会遭到问责。只要能够解决案件,避免污染继续存留,你的所有过错都可以一笔勾销。”
商南明平静:“但是,这也意味着,你的战场和生活,不再有任何界限,你的私人生活被完全摧毁,只剩战斗。出现在你身边的任何人,服务员,路人,摊贩,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
“祈行夜,你必须要能够做出决定,谁应该杀,谁只是普通人。实战中留给你的判断时间,往往连一秒都没有。”
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参与未记录案件的经验,说予祈行夜听,对方也听得认真。
但商南明忽然话锋一转——“如果你觉得有压力也是正常的,你留在房间,晚宴交给我。”
“拒绝!想都不要想。”
祈行夜谴责的目光:“开玩笑,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我可是连调查局特殊长官都折服了的最优秀的侦探。”
商南明:那不就是我吗……你在用我矛攻我盾?
他还想要继续劝,却传来敲门声。
“先生,客房服务,来送下午茶和水果的。”
祈行夜走过去想要开门,却在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顿住,神情严肃下来。
房间隔音极好,但细微的响动仍旧逃不出祈行夜的感知。
门外人闷哼一声,摔向地面时无意间肢体划过门板,但却没有摔在地上的声音——即便是摔进地毯里,也应该有更轻微的声音。
有人接住了他,并且无声无息。
祈行夜从第一个人的动静判断出第二人的存在,却根本没有听到任何与第二人有关的声音。
他迅速转身严肃给了商南明一个眼神,商南明会意,敏捷掏.枪,直指向房门。
门外重新响起敲门声,却不再出声。
不是服务生礼貌克制的规律,而是漫不经心的懒散,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声音深深浅浅。
祈行夜肌肉绷紧,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缓缓拧开门锁。
“咔,嗒。”
房门缓缓打开。
门外人掀了掀浓密眼睫,看向房门内的瞬间,却讶然挑眉:“这么性急?”
“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她勾起红唇,越过祈行夜看向他身后,笑得意味深长:“打扰了商长官的好事,嗯?”
商南明皱眉:“余荼。”
祈行夜震惊:“这位就是3队队长?!”
站在门外的女人一袭红裙烈焰如火,包身鱼尾裙散开,无数碎钻点缀在层层褶皱间,宽大裙摆拖曳在地毯,像流淌满地的鲜血,红得热烈而具有生命力,让人移不开眼。
红裙很美,但女人的穠艳容颜却轻易压制了热烈的颜色,没有被红色夺去分毫光彩。
她扬起下颔看向祈行夜时,优美天鹅颈上钻石项链闪耀漂亮火彩,但比钻石更耀眼的,是那双眼眸。
明亮,坚定,却笼罩着惑人魅色。
像被薄雾笼罩的秦淮河,落雪的红墙金銮。
美得不真实。
却引人渴望追寻。
她是盛开在人间的富贵花,再昂贵的绸缎珠宝也只能成为她的衬托。
本就应是在富贵和爱意中滋养长大。
这可和祈行夜印象中的调查官完全不搭边——想象下晋南罗溟等人这副打扮?
余荼看出祈行夜眼中诧异,低低笑出声:“怎么,不像?”
祈行夜诚恳点头:“完全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商南明直接叫出对方名字,他都要以为这是徐丽丽发来的美人计。
“你来干什么。”
商南明走到祈行夜身后,像警惕守护宝藏的恶龙:“离晚宴还有时间,没有提前见面的必要,会引起徐丽丽注意。”
余荼勾唇,垂眸瞥向身边的推车:“我要是不来这一趟,商长官就要死在黑暗里了,没有人知道。”
她语调轻松,却莫名像在阴阳怪气商南明之前的威胁。
祈行夜低头,看到推车下黑色布帘的皱褶,立刻弯腰掀帘。
服务生打扮的男人头颅软软垂在胸前,死不瞑目。
被人扭断了脖子。
祈行夜简单查看,发现男人口袋里藏着一支已经打开了安全锁的绿色针剂,腰后别抢腿上藏刀。
……不是服务生。
只是假扮了服务生前来试图杀死他们的敌人。
祈行夜小心将绿色针剂拿起来,商南明瞥见后立刻皱眉:“毒.气。”
安全锁已经打开,针管内的绿色液体随时可以泄露。
极有可能,在他们开门的瞬间,对方就会打开针剂,让毒.气扩散。
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不会有。
商南明沉下眼眸:“徐丽丽。”
一旦毒气散开,服务生也会一并进入毒气范围。这是自杀式袭击。
只有徐丽丽的追随者,能做到这种连性命都不在意的程度。
余荼欣然点头:“我的人告诉我,徐丽丽的人先一步到了津门饭店,今晚的宴会厅也预藏了脏.弹炸.药,大概率混合了污染粒子。即便有人能在爆炸中活下来,附近这片街区的所有人,也会被污染。”
“商长官太久没有出外勤,还是年老体衰?连3队的案子都敢放松警惕了。”
商南明漠然回望,对余荼的质疑没有反应,只道:“目的。”
以他对余荼的了解,对方才没有那么好心。
保护新人?
无用且拖后腿的废物,只有用死亡发挥最后价值一途。
余荼抬手,示意自己手中拎着的两个沉重袋子,笑得无害:“商长官久坐办公室,对一线战场早已生疏,我只是好心送礼,帮帮商长官。”
“我猜,你和祈行夜并没有准备伪装。”
她唇边笑意微冷,眸光危险:“商南明,我不在意你有多愚蠢,但你不能影响我的案子。要是因为你露出马脚,惊走了我的目标……杀了你。”
余荼旋即笑开:“毕竟,从未存在的案子,商长官从未来过的地点,怎么会害死商长官呢?”
商南明仰了仰下颔,居高临下看向余荼的目光冰冷。
僵持的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却有人伸手接过余荼手中的纸袋,轻松笑着打破僵持:“我就说,我会喜欢余队长。英雄所见略同,我也准备了宴会的伪装——我和商南明的。”
商南明是他的搭档,他怎么会任由一个外人欺负商南明?
祈行夜笑眯眯道:“百闻不如一见,余队长果然和商南明说的一样优秀,要是我先遇到余队长,一定铁了心进3队。”
他低头看了眼袋子里全新的衣物。
不等看清款式,就先被上面硕大的标识震了震——嘶,好贵!
他忽然觉得余荼好贴心。
在钱上面非常抠门,每一分钱都要计划着用的祈行夜,当然不会给自己准备这么贵重的衣物。
他转念也明白了余荼的想法:毕竟是投资晚宴。
余荼惊讶,随即笑着掩去深沉探究:“没想到祈侦探对我评价这么高,不过,现在也不晚。”
能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近身,甚至从她手里抢走东西……祈行夜的能力,却是和她设想的最好结果一致。
天生属于战场的人。
祈行夜耸耸肩:“谁让我这人有契约精神,最喜欢有始有终呢?我现在已经有搭档啦。”
余荼遗憾,但并不放弃:“如果你有跳槽的想法,3队随时欢迎你。”
商南明不快:“3队不需要为任务做准备吗?你可以走了。”
余荼随手扯过推车上的餐巾纸,沾了红酒潇洒写下自己的号码。
并当着商南明的面,亲吻那张幸运的餐巾纸。
她眨了眨眼眸,轻笑着将印着红唇印的餐巾纸放进祈行夜手中。
“如果商南明不放人,你就直接告诉我,到时,我一定携3队全体成员上门……”
“抢亲。”
商南明:“呵。”
他冷酷无情的摔上房门,隔开祈行夜和余荼的对视。
余荼的声音慵懒从门外传来:“尸体我拿去处理了。如果你们去礼宾部,应该会在布草间或者某个垃圾桶后面,找到另一具尸体。”
属于倒霉被人顶替了身份的,真正的服务生。
商南明面容平静,眼眸中却怒浪滔天。
尤其是当他看到余荼送来的衣服的时候。
一套是正常的男士晚宴礼服,祈行夜的尺码,另一套却是黑色普通保镖服。
他的尺码。
还有一张纸条:[猜到商长官不会伪装,那干脆就不要伪装了,本色出演。相信商长官一定能演好一个愤怒的保镖。致:守护公主的恶龙。]
商南明:“…………”
祈行夜纳闷:“公主?恶龙?这是余荼写给我的纸条吗?”
商南明:“给我的。”
“嗯?你为什么是恶龙?那谁是公主?”
“……不必理会余荼的疯言疯语。”
因为提前见过了余荼,导致距离晚宴还有两个小时,祈行夜就已经迫不及待拉着商南明去了晚宴厅。
余荼给祈行夜的,是她自己的调查局内部编码。
最高保密线路,局内能与她直接连接的除了3队队员,也只有局长林不之。
她将通讯编码交给祈行夜,大方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想要抢走祈行夜做3队的人。
看到祈行夜毫不在意的加上了余荼,甚至你来我往聊得愉快,连3队队内资料都被余荼发了过来共享时,商南明眼眸中刮起风暴。
祈行夜不小心回头:“?”
他纳闷:“你吃坏肚子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商南明:“很明显?”
祈行夜诚恳点头:“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回去,我自己就可以和3队一起玩。”
商南明?调查局?那是什么,哪里有3队有趣!
3队才是他的快乐老家~~
商南明:“…………”
他只听见了祈行夜说契约精神有始有终,却差点忘了,这人最是满口谎言,信手拈来。
他轻呵一声:“休想。”
“?”
祈行夜眼神疑惑:“你不是不喜欢余荼?”
商南明垂眸:“但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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