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左秋鸣再不愿意让自家大哥参与到案件当中,但在这一行人中,没有比左春鸣更熟悉云省大学附近的了。
祈行夜笑眯眯注视着左秋鸣。
他什么也没说,但已经什么都说了。
左秋鸣无法,不舍的叹息放开手。
“那祈侦探,我能和我大哥临时搭档吗?”
他眼神复杂:“我怕他出事。如果真是污染,那我在他身边,还能来得及救他。”
最起码有他的命垫底,怎么都能救回他大哥。
祈行夜挑眉:“你想让你哥哥看到你的日常工作状态?一身伤?”
哪个调查官不是在危险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尤其是正是调查官,全身上下没剩几块完好皮肤。
大哥看见了……会心疼。
左秋鸣眸光暗了暗,垂下头。
他避开大哥换下了制服,一身卫衣套着大衣的打扮,笑起来也和学生看起来差不多。
左春鸣满意点点头:“不错。”
不等他因为被夸奖而惊喜笑出来,就听大哥继续道:“和学生一样,身上有股蠢兮兮的劲。”
左春鸣:“诶QAQ?”
明荔枝:“怎么觉得我也被一起骂了呢QAQ?”
他大三,还没毕业。
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真·学生。
越野车停在云省大学围墙外的偏僻处,几人避开可能的监控范围,到了和祈行夜的“内应”早约好的地点。
出乎左秋鸣意料的,“内应”竟然一副学生打扮,并且和他们这群假学生不同,对方是真的一身清正,笑起来一点杂质也无,眼神清澈。
有经验的人一望便知,对方是心思干净纯粹之人。
和他一比,左秋鸣都觉得自己苍老了。
一看到祈行夜的身影,内应的眼睛顿时亮了,迫不及待小跑着过来,不等祈行夜开口打招呼,就一把抱住祈行夜,热情的拍着他的肩膀后背。
“祈哥!你竟然真来云省了?我还以为你一直留在京城不出来了呢。”
更像老友重逢,而非秘密交接。
祈行夜觉得自己肋骨都要被对方勒断了。
他赶紧制止对方:“大哥,大哥你放开我,谋杀亲夫吗?”
商南明眉头微皱,向两人看来。
最初见面的狂喜和叙旧之后,祈行夜才终于将自己的内应从身上拽下来,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学长,京城大学民俗学系硕士,现在在云省大学做讲师。”
学长面对陌生人笑得羞赧,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赶紧扭头,重新看向祈行夜:“当年在京大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一定会留校本硕博,毕竟你成绩好,秦老师又喜欢你。没想到连你也改行了。”
他叹了口气:“不过也是,民俗学不好找工作。你换行业也是应该的。”
“但怎么想着来云省做调查?你又想走学术道路了?”
祈行夜和这位学长联系的时候,并没有将真相全部告诉他,只说自己想要进云省大学考察下校内一处遗迹,正式访问流程不好走而且限制多,所以才请学长帮忙。
学长在京大时期,就很习惯被祈行夜坑来坑去,前一天替他背锅,第二天又能和他高高兴兴玩到一起。
祈行夜也没让学长白背锅。数年前学长母亲突发重疾,他立即掏了全部积蓄给学长救急。就连云省大学的讲师工作,也是他从科考小队领队那里得知后,推荐给学长的。
对学长而言,这是再造救命之恩。
所以得知祈行夜的需要后,他毫不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不仅帮祈行夜将校内通行证办好,还在学生宿舍找了个空宿舍腾给祈行夜等人使用,细心的考虑到了他有可能在校内逗留长久的住宿问题。
学长耐心细致的将校内的情况向祈行夜说明,然后叮嘱:“又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随时随地。千万别和我客气。”
祈行夜点点头,问起了学校闹鬼事件。
学长犹豫了一下,道:“我不太清楚这件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在学校。”
他算是学校所有教师中资历最浅、最底层的,再加上民俗学并没有那么多学生和工作,并不需要他过早的前来学校做准备。
闹鬼事件发生的那几天,他还在家呼呼睡大觉,没有从过年的悠闲里脱离出来。
如果不是祈行夜一通电话打过来,学长甚至不会出门。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和其他人打听一下情况。”
学长笑道:“要是有什么收获,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他引着几人走向学校大门,被警惕的保安拦了下来:“学生?这么晚才回来?”
受闹鬼事件影响,学生们人心惶惶,天刚擦黑就都往宿舍楼跑,不敢在外面多待。
有些闲钱的学生甚至都已经暂时离开学校,住到远离这边的酒店去了。但更多人心疼钱,还是留在了宿舍楼。
这个时间,像祈行夜这样的游荡在外的“学生”,可不多了。
保安上上下下打量着一行人,视线很快锁定商南明:“你们真是学生?哪个学院的?系主任是谁,老师叫什么名字?”
祈行夜早就嘱咐学长帮他们找一个完整的身份,越详尽越好。
当时学长还疑惑,觉得祈行夜太过于胆小了,这时才恍然大悟,明白用途。
他胸有成竹,淡定代表几人开口,将几人的学院老师一一说明,对答如流,看不出破绽。
祈行夜也早有准备,笑眯眯掏出烟盒递了过去:“大哥,刚在网吧打游戏来着,回来晚了。应该没事吧?”
保安推拒几下,祈行夜顺势塞到对方口袋里。
对方笑了,再看祈行夜等人时,也亲切不少。
“没事,进去吧。下次早点回来哈。”
保安挥挥手,道:“这不是学校最近有事吗,上头说了,不能放记者博主这些进来。”
他看了眼商南明,还是有些怀疑:“这位同学长得也太老成了,我还以为是来暗访的记者。”
明荔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小眼神惊恐瞥向自家老板。
出事之后,学校确实加强了安保。
原本是六七十岁的退休大爷看门,现在则清一色年轻力壮的壮汉,光是这个大门口,就有七八个在来回巡逻。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保护谁,防的又是谁。
明荔枝清楚,如果露馅,以他老板的身手一招带走一个连事都算不上,但问题在于:会引起躁动,潜行也会因此暴露。
那他们这次的任务行动,就相当于失败一半了。
明荔枝紧张的看着祈行夜,手心里全是汗。
祈行夜却笑眯眯一把搂住商南明肩膀,向保安竖起大拇指:“大哥你眼睛真毒,我这哥们儿就是长得太着急了,之前去网吧,人家差点以为他是我爸来抓我了。”
保安被祈行夜逗得忍不住笑了,挥了挥手放松警惕:“行了,进去吧。”
“好嘞,大哥我们下次打游戏叫你一起啊,我贼牛逼,带你飞。”
——实际上,祈行夜玩过最刺激的网络游戏是电子围棋。
“行啊哈哈。”
一行人成功混过大门,没引起一丝怀疑。
明荔枝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难得说谎的他在门口那几秒,都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嗯?”
保安忽然皱了皱眉,转身看过来:“等一下!”
他迈着重重步伐,向几人走来。
明荔枝:“!!!”
他惊恐瞪圆了眼睛,瞬间一层热汗倾泻,心跳如擂鼓僵硬在原地。
祈行夜笑眯眯转身:“怎么了大哥。”
保安走过来,在祈行夜身前站定,看了他两眼,忽然笑了起来:“联系方式没加呢。不是说下次一起打游戏?”
祈行夜心想下次打个鬼鬼,但面上不显,依旧那副从容模样,笑着和保安加上了好友,这才摆手离开。
这次,明荔枝眼不错珠的紧紧盯着保安的后背,直到他走远了之后,这才敢松懈下一口气。
整个人软软的瘫了下去。
“吓死我了……”还以为因为他搞砸了呢。
“放心。”
祈行夜拽起明荔枝,向他眨了眨眼睛:“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我也有办法补天。”
明荔枝眼泪汪汪:“老板……”
云省大学的校园内,是从未有过的冷清。
随着开学日期逐渐临近,学生们已经开始从各地赶来。但本应该是久别重逢呼朋唤友的热闹景象,现在却只剩下了安静。
一眼望过去,只有在夜风中瑟瑟的树枝,与灌木草丛里时不时窜过的动物。
除了他们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也太冷清了。”
左秋鸣忍不住缩了缩衣领,穿惯了制服忽然换成常服,一时不太适应,没穿衣服一样。
他警惕着四下望去,疑惑道:“真闹鬼了?怎么跑得这么干净。”
在前面引路的学长无奈笑了:“不管闹不闹鬼,几个学生被吓疯了都是事实,这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啊。”
宁可信其有,最起码还能保住小命。就算又只是校园十大鬼谈那种糊弄人的玩意儿,他们也只是早回宿舍几个小时而已,又没有损失,还能安心备考。
大多数人还是分得出轻重的。
云省大学占地面积不小,从校门口一直走到出过事的宿舍楼,距离不短,祈行夜也趁此时间向学长询问了学校的情况。
学长摇摇头,惋惜道:“也是闹鬼这事发生的不是时候,新的领导刚调过来,正准备做一番大事业的时候呢,怎么会愿意出事影响自己,尤其是闹鬼这种最容易流传的小新闻。肯定是要死命往下压的。”
闹鬼和出轨,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再重要的大事,也不会比这些容易找乐子刺激的小道消息传播得更广,更快。
刚出事就拼命往下压,但还是被左春鸣捕捉到了风声。
左秋鸣忍了忍,还是忿忿不平:“他的事业重要,那人命就不重要了吗?”
左春鸣瞪了弟弟一眼,拽住他的手臂示意他闭嘴。
学长倒是没在意,摆摆手道:“嗐,反正死的又不是他或者他家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事业受损才真是他受损,孰轻孰重这不就分明了。”
左秋鸣还想问,就被大哥拽走到旁边去嘀嘀咕咕。
学长将沿途的建筑和道路都指给祈行夜看,一一介绍,尤其着重于学校各个大门和岗亭。
当年祈行夜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在京大开展了诸如“宵禁后带你回寝室”的付费业务,学长当时就常常为他打掩护做僚机,背锅也早就习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自然熟练知道祈行夜最看重什么。
逃生路线。
和抵抗力量。
阔别多年,再相逢时又捡起老本行,学长也是轻车熟路,和祈行夜完美配合“狼狈为奸”。
“那边是校长办公室,不过你如果想问,估计去校长办公室没用。”
学长指了指办公室的位置:“这种事情,学校有专门处理的人,也方便要是真的捂不住烧起来的时候可以立刻割裂自保。二楼那个铁窗户,看到了吗?就是安保处的办公室。”
“我稍微打听了一下,之前请大师来镇鬼的,也是安保处,估计这事也都归到那边了。祈哥你要是能进去,可以试试。”
祈行夜不由对学长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现在也会这一套了?”
以前在京大的时候,他第一次喊学长干坏事,学长可是拒绝得一脸正气之乎者也。
学长瞪了他一眼:“近墨者黑,这不都被你带坏的吗?”
祈行夜笑嘻嘻骄傲:“那当然了。”
“……你还很骄傲?”
“嗷?这说明我有魅力,当然要骄傲!”
“你真是一点没变。”
学长在宿舍楼不远处慢慢停下脚步,看向祈行夜的神情复杂:“和当年一模一样。”
一样不可动摇的坚定,不论是好是坏,只要是祈行夜认定的事,就算天谴雷劈,也一定做到最后。
从不怀疑,也从不知自卑为何物,永远灿烂向前的光辉。
这让当年还年轻的他,每次注视着祈行夜,都忍不住嫉妒又羡慕。
他疑惑又妒恨,怎么会有这种人,可以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色和评价活着,不论被嘲笑还是被质疑,都永远坚信自己才是正确的,坚定的自信和打满的执行力。
他曾仰视祈行夜,甚至对自己的学术道路一度失去自信,昏暗浑噩的绝望。
日夜不停歇的学习研究翻阅资料,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写出来的论文交到秦伟伟的桌案上,依旧被劈头盖脸骂得无地自容。
秦伟伟气得捂胸口,说真是对不住民俗学界,又让自己的学生产生了一篇学术垃圾。
而他愧疚抬头时,不经意瞥到秦伟伟的电脑界面上,罗列着数篇漂亮的论文,甚至有些并非民俗系的选题,而是隔壁工学院的。
也不是毕业论文,仅仅只是期末的作业论文。却写到了惊艳的水平。
这样公认应该是学术垃圾的东西,却被写得干脆利落,引经据典恰到好处,让负责批改的老师连想要改都不知道改哪里。
有的人论文没办法改,是因为被秦伟伟头疼,狗屁不通完全下不去手。
但有的人,却是因为骨肉匀称不可改,多一分偏胖少一分嫌瘦。就算老师明知道这是代笔作业,也舍不得责备,轻轻抬手放过。
电脑页面停留在对面老师发来的消息框:[秦主任,你们专业的祈行夜,考虑转系吗?他对我们物理系有什么想法没有?条件可以谈,保研直博都可以商量。]
[这次替课和代写作业的事,我和其他几个老师打算忘了,本系的学生不仅要请民俗系的代写,还写的不如人家,我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老师疑惑:[别人都有专精点满的天赋,怎么到了祈行夜这里,就是六边形全方位拉满?他在民俗学系的成绩也一样好吗?上帝究竟关了他哪一扇窗,还是干脆忘关了?]
秦伟伟得意:[缺点就是太贵。我花了一百万奖学金才拉拢来的亲学生,亲的!]
秦伟伟在帮祈行夜处理后续现场。
祈行夜在外面快乐赚钱的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秦伟伟任劳任怨帮他收拾后续。
以及,站在电脑旁边已经惊呆了,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是该羡慕还是该嫉妒的学长。
那一刻,他才深深明白:有的人,任凭你如何努力,都追不上的。
天才与寻常人才之间,隔天堑,不可追。
不过,那时他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伸出手,将他从母亲重病的绝望无助中拽出来的,竟然还是祈行夜。
泣不成声向祈行夜道谢,却反被安慰不用担心的时候,学长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秦伟伟唯独这么看重祈行夜。
——谁会不喜欢祈行夜呢?
反正他做不到。
于是他今天,也能做到笑着向祈行夜道:“祈哥,你让我帮忙的事,都办妥当了。”
学长带祈行夜来的,就是出事那一片的宿舍楼。
只不过并不是出事的那一栋。
“闹鬼吓人的是隔壁那栋,女生宿舍。”
学长指了指旁边并排的宿舍楼:“这栋是离那栋最近的男生宿舍楼了,也紧邻围墙,外面就是据说曾经是乱坟岗的山。”
祈行夜向围墙看了一眼。
围墙距离宿舍楼不过四五米的距离,站在二楼就能轻松看到围墙外的山林。
没有路灯,显得黑黢黢的一片,分辨不出哪里是树哪里是物体。如果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不会被外面站在光线中的人看到。
“怎么没有路灯?”
祈行夜向周围看了两眼,皱眉:“也没有看守的人。都出过事了,还不肯放人在这看着吗,连个岗亭也没有。”
“修这种小细节干嘛?检查时上面又看不到,多浪费钱。反正不方便的是学生,又不是批计划拼事业的。”
学长耸了耸肩:“这栋女生宿舍楼在接连出事之后,就被全部疏散了,目前只有几个老师和宿管阿姨在看着,学生们都分散去其他宿舍楼了。”
“这边男生宿舍,因为说是阳气重镇得住,不会闹鬼,所以就没疏散。”
他领着祈行夜等人向宿舍楼大门走去:“但也好,正方便了祈哥你,这个距离应该比较方便你去山里。但祈哥你要小心,后山那一片,确实如传言所说,之前是乱坟场。”
学长努努嘴示意:“其实这些年,这边闹鬼的传闻始终都没断过,每年都要爆出一两个来,尤其是中元节前后,民俗学系的这几个老师都在这边打地铺,被学校当牲口使唤了。”
“但闹得像这次这么大,还吓疯了好几个的,还是第一次。”
宿管大叔警惕拦住了几人:“学生?这么面生,干什么来的?”
学长掏出教师工作证给大叔看。
祈行夜也乖巧出示自己的学生证,从大叔眼前一晃而过。
“刚开学见到室友,太高兴了就出去吃了顿火锅,回来晚了。”
gu903();祈行夜笑嘻嘻双手合十求饶:“叔,这次就当没看见呗,下次肯定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