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刚刚拉上窗帘,在外面看不到宿舍里面的同时,他们也无法看到窗户外面究竟有什么。
无声的恐惧紧紧攥住他的心脏,几乎要撕裂般疼痛,惶惶不安的焦灼等待与猜疑快要逼疯他。
太想知道了。
窗外究竟是什么东西。
说不定……说不定是他想多了,其实窗外真的只是鸟呢?
男生舔了舔起皮的嘴巴,颤抖着伸手,想要靠近窗帘掀开看看。
舍友意识到他的意图,瞳孔紧缩:“别拉窗帘!”
他不敢大声引来宿舍外那东西的注意,气音低喝:“离门窗远点,你赶紧上来,千万别打开!”
舍友也想知道窗外究竟是什么,但他更不敢知道,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剩下了自己床上这方寸之地。
他紧紧捂着被子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大气也不敢出。
惊慌失措的男生也被这一声喝提醒,有了主心骨,赶忙按照舍友的话哆嗦着往床上爬,所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两人谁也不敢说话,就这样屏息在安静黑暗的角落里,焦灼的看向门窗。
走廊上的灯光,从宿舍门下的缝隙里透进来,成为这片小空间唯一的亮光。
“砰。”
“砰!”
像巨人从门前走过,重重落地时的脚步声让地面震颤。
男生的心跳也跟着脚步声一起合上了节奏,一跳,一跳。
他在心里拼命祈祷,想让门外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赶紧离开。
可是,事与愿违。
越是害怕的事情……越会发生。
那东西,就在宿舍门外停住了脚。
影子透过门缝,落在宿舍的地砖上,白惨惨令人惴惴不安。
男生几乎要昏厥过去。
“怎,怎么办?”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只要稍微回想下之前的遇鬼经历,他都骇得面色惨白,简直是死里逃生。
如果再让他经历一次……他不敢想,但死绝对是更轻松的选择。
舍友也慌了神,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门缝外的那条微弱光线,已经在逐渐发生着变化,像是外面的东西开始动作,而窗帘后面传来的声音,也始终没有停止过,只是变了音调,更像是尖利的指甲在抓挠玻璃,想办法破开窗户冲进来。
两面夹击。
已经是没有生路的绝境。
舍友哆哆嗦嗦,终于勉强鼓起勇气,披着被子小心翼翼挪动靠近着大门,他蹲下身,趴在瓷砖上顺着那狭窄缝隙向外看去。
可在缝隙外……晃动的阴影中,一双眼珠,直直看着缝隙。
那双纯黑没有眼白的眼珠里,密密麻麻遍布着红色丝线,像是被蛛网捕获的猎物,近距离之下甚至能够看到那些丝线在翻涌着,像是活物。
猝不及防与这样一双眼睛对上视线的舍友,瞬间头皮发麻,大惊之下本能仰身向后,重重摔在地面。
但他顾不得疼痛,拼了命的手脚并用倒行向后退去,食欲试图远离门缝。
男生被舍友吓了一跳,他惊恐连声问舍友到底看到了什么,门外都有什么。
他重复问了几次,但舍友已经根本听不到了,满脑子的思维都被自己看到的那双黑色瞳仁占据,恐惧摄住了他的理智。
但很快,男生就知道舍友究竟看到了什么。
惨白细小的骨节顺着门缝延伸进来,如同蝎子尾,死死勾住门扉下沿,然后是第二节,第三节……一节更比一节粗壮的骨尾硬生生撑开细窄的门缝,在咔嚓咔嚓铁皮不堪重负的声音中,逐渐从变形的铁门
舍友离那骨尾的距离,不足一米。
他甚至能够看到骨节上的气孔和粘膜,还没有彻底甩脱的红色粘液和丝线。
迟钝的大脑慢了几拍,忽然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丝线,那分明是一缕一缕肉丝,人类的肌肉束。
那是……在人类脊椎上,还未能彻底剥离的血肉。
像是用剔骨刀硬生生将一整具完整的脊椎从身体里拔出来,脊椎成为了尾巴,而在尾巴尽头的……
舍友不可自抑的脸皮剧烈颤抖着,强撑着自己抬起头,顺着尾巴一路向上看去。
然后他看到,就在扭曲变形的铁皮后面,一颗人头,缓缓从洞口出现。
没有眼白的黑眼珠转了转,锁定了距离大门最近的舍友,那张青白僵硬的面孔咧开嘴角一直到眼睛下,它在靠近宿舍,慢慢从洞口下穿过。
舍友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全身热血上涌,就在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都仿佛被无限拉长又缩短。
他能听得到,细微仿佛冰凌崩塌的声音。
是轰然倒塌的精神防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鬼,有鬼啊——!”
“没想到,男生宿舍楼看见鬼的还真不少。”
明荔枝挠头:“要都一个个翻过去吗?已经是熄灯时间了,我们倒没那么着急,但他们应该快睡了。”
“祈老板说,闹鬼目击可以连成地图……但现在看,我们还要再给这地图加上一个时间。”
左春鸣转身,沉思问:“如果按照时间串联起来,这些地点更像什么?”
明荔枝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照做。
当他把所有的时间地点一并作为线索标注出来的瞬间,就连他自己也不由得微微睁大双眼,屏息细看。
——那更像是一条蛇游走过的路线。
所有看到污染物的宿舍,都按照时,规律排布在蛇形路线两侧。
而最开始的起点……
就是跳楼的那间宿舍。
“左大哥……”
明荔枝抬头,他意识到了什么,恍惚喃喃:“蛇尾巴,没出宿舍楼。那东西走的路线不是向外离开,而是在向内。”
也就是说,污染物并没有像他们之前以为的那样,离开宿舍楼躲避进了山林。
而是从一开始,就始终停留在这里。
左春鸣睁大了眼睛。
不等他说话,两人忽然间听到身后传来的惊恐尖叫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已经破了音的沙哑,声声泣血,任何听到这惨叫的人都能清晰感知到他的恐惧。
而声音的来源,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那间宿舍。
“草,坏了!”
左春鸣猛地转身,狂奔向那宿舍。
污染物没走,根本就是潜藏了起来暗中寻找机会。不知污染物为什么会选定那间宿舍,但现在他们倒是搞清楚了一件事——刚刚他们听到的杂音,就是污染物靠近的征兆!
左春鸣远远就看到那间宿舍的大门紧紧关闭,但不等他为此而松口气,就在转弯后忽然看清大门的铁皮已经扭曲,露出足够人通行的大洞。
宿舍内部昏暗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惨叫声就是从那后面传出来的。
不止是一个人,一道声音。
过于惨烈的喊声惊醒了旁边宿舍,不少学生都被吓醒后又愤怒又好奇的推开门,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荔枝疾速奔跑而过,眼看见沿着走廊的一间间宿舍都打开了房门,像主动打开贝壳傻乎乎等待敌人来吃的扇贝。
他:…………
忽然有点理解我老板看我的感觉了。
他立刻眼疾手快的一伸手,奔跑脚步未停,就已经将大门重重摔了回去,“啪!”的一声重响。
排成一列的宿舍方便了明荔枝操作,他摔回去两个之后找到了手感,更像是自动流水线作业,甚至就连跑过去的速度都没有慢下分毫,就已经冷酷无情“啪!啪!”摔门。
偶尔还伴随有宿舍内的哀嚎痛苦和怒骂。
“鼻子,撞到鼻子了!好疼。”
“谁啊这么缺德,赶着投胎呢是吧?”
“关我门干什么?”
明荔枝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杀人呢啊,没听见吗还敢出来?我也不怕买一送一,谁敢出来我就多杀一个。”
本来还打算重新推开的门,瞬间紧紧闭合,像一只蚌。
而宿舍门后,也终于安静了下来,抱怨声一扫而空。
明荔枝看着自己的战果,满意的点点头。
等他紧追着左春鸣跑到出事宿舍的时候,左春鸣已经一脚暴力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走廊的亮光洒进宿舍,也让宿舍内的情况暴露在两人眼中。
男生和舍友紧紧缩在桌子逐渐逼近。
那模样,正与明荔枝看到的,专员从医院发回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污染物!
明荔枝猛地睁大眼睛,大脑还没有反应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拔出腰间配枪指向那污染物。
从进入调查局以来,虽然明荔枝经过了助理考核又随祈行夜四处出外勤,和其他外勤人员一样配备对污染特制武器,但他从来没有真正扣下过扳机。
他知道使用方法,也知道调查局再三强调污染物并非人类,堕化不可回溯,那已经是只知道吞噬和伤害的另一个物种。
但不论如何,明荔枝都无法真正忘记,这些污染物……也曾经是鲜活人类。
他滚了滚喉结,搭在扳机上的手指难以落下。
左春鸣已经怒吼一声冲向了那怪物,毫不犹豫的挡在两个学生面前,直面怪物。
在街头靠着一股狠劲,硬生生闯出属于自己天地的情报中间人,从来不是畏惧退缩之辈。
“你们两个藏好,看见情况不对就立刻跑。知道吗?”
左春鸣匆匆掏出阻断剂塞进两人手中:“如果,如果那鬼真的咬你们了,就立刻喝这个。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男生和舍友满脸泪水,哽咽着点头。
左春鸣已经转身,冷肃了眉眼拎起旁边铁皮椅子,仰头看向头颅,冷笑:“什么垃圾玩意儿也敢出来吓唬人,伤害这些小朋友算什么本事?妈的,废物!”
头颅冲过来的同时,左春鸣也毫不犹豫迎了上去,手中铁皮椅子重重砸向头颅。
放在普通人身上绝对会头破血流的攻击,落在污染物这里,却像是从空气中穿了过去,根本没有被椅子砸伤,反而穿过了椅子,继续冲向左春鸣。
第一次遭遇污染物的左春鸣,重重愣住了。
这是超过他以往认知的结果,甚至打乱他本来计划好的攻击和营救方式。
他无法伤到污染物,污染物却会对他造成实际伤害,甚至污染,堕化,将他也变成狰狞可怖的污染物……
甩过来的骨尾已经如铁鞭般抽向左春鸣,快速接近时甚至只能看到残影,远非普通人类可以反应过来的速度。
在一秒,最多两秒之后,就会将左春鸣的头颅砸个稀巴烂。
男生和舍友不由得发出惊呼,下意识闭上眼别头不忍去看。
却听——“砰!”
枪击声响起。
左春鸣眼睁睁看到自己眼前的污染物晃了晃,子弹射入污染物头颅又穿出,溅起血花,与此同时,污染物的速度被大幅度削弱。
让他得以找准时机猛地一矮身,堪堪避开甩向自己的骨尾。
左春鸣喘了口气站稳,随即惊愕转身,看向宿舍门外。
明荔枝站在光里,手中机枪稳稳对准污染物,枪口还飘散着硝烟。
他偏了偏头,沉声问:“有受伤吗?左春鸣。”
一时间,左春鸣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跟在祈行夜身后的软糯小傻子。
而是悬镜集团,明镜台,明家……
明镜台的身影,仿佛在这一刻与明荔枝重合。
当明荔枝退去稚嫩和笑容后,才会发现,那份俊美一如明镜台,而沉稳,也始终流转。
祈行夜不在,撑住天地的人缺席。
于是明荔枝站了出来。
从祈行夜,与明镜台庇护的阴影中。
左春鸣惊愕在原地,明荔枝却没有就此停下动作。
“砰!砰!砰!”
三枪连发,枪枪正中靶心,将污染物的头颅彻底轰得稀巴烂。
血流飞溅的黏腻声音中,那颗飘摇在半空中的头颅,就像过于熟烂的西瓜,轰然砸向地面,化作一滩血肉碎骨烂泥。
再起不能。
沉稳补枪的明荔枝跨过门槛,走到污染物尸骸边停下,垂眸看了看头颅,确定它没有任何再“复活”的机会,这才转头看向左春鸣,向他扬了扬下颔。
“吓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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