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坐在哪里,与魏宁四目凝视,她还是那么安静,静得像一朵夜里的花,在灿烂中独自蹉跎芳华,乌黑的秀发慵懒随意地往后面一绾,用一根精巧别致的木簪固定,淡黄的灯光轻披在柔肩,隐隐看见两根细长柔软的蝴蝶骨,即使侧脸也是美得惊心动魄,魏宁情不自禁看得痴了,心里开始迷惘这个好似陪伴自己走过了七世三生的陌生女人是谁。
“七七”魏宁缓缓地从嘴里吐出这个女人的名字。
七七笑意盈盈地看着魏宁。
可是她每一次笑都像一朵花落在他的伤口上。
七七站了起来,娉婷而立,轻俏白皙,一双眼灿烂如星河坠落道:“魏宁,你应该洗漱了。”说完,手里递过去一只盛满水的水杯。
魏宁看着七七,欲言又止,忽然他嗖地一下抓住了七七的手,将七七的衣袖扯了上去,七七的皮肤若阳春白雪,但是细看之下,却隐约看见一丝一丝淡淡的血红纹路,纹路勾勒出的一朵朵海棠花,妙笔天成,即便是最出色的画家也刻画不出它的云纹。
“告诉我,这是什么”魏宁盯着七七,沉声道。
七七将衣袖扯下,秀目若弯月般看着魏宁,道:“魏宁,我说过,今天给你看到的是最美的七七,这就是我最美的样子,从今天起,你要记得。”
魏宁摇了摇头,用力挽着七七,牙齿紧咬嘴唇,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告诉我,这是什么”
七七看着这个让自己第一次心动也是最后一次心动的男人,默然不语。
“是不是血湮海棠”魏宁缓缓地道,每说一个字,便如同利刃在自己的心里割上一道。
“啊”七七忽然全身颤抖,若在狂风中飘落的海棠。
血湮海棠。
相传在苗疆的一座巫山上有这么一种黑紫色的花,名曰“血湮”,微毒。原本无害,只是生命力太过旺盛,会将周围所有的养分全部吸走,以至于只要有它在,方圆六丈内不再有其他生物。
一位奇异苗女练就一种毒咒,只要将血湮花茎中的汁液涂在兵器上,见血则生根,钻入人的体内生长,不到一天,伤口处就会长出血湮花来。
血湮花以人的血肉为土壤,越开越茂盛,但是三天之后便会将人精力吸干,成为一抔花下的黄土。
七七的皮肤,便是血湮海棠的花瓣。
“你为何如此,你为何如此”魏宁双目中淌下滚烫的泪水,滴在七七的手上,七七轻轻地抚摸魏宁的头,柔声道:“现在的七七,你还要吗”
“我要,我要,我要。”魏宁低声啜泣着,埋在七七的怀里,魏宁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流过一滴眼泪,这一次,他仿佛要流干这一辈子的眼泪。
“好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这一次没人能够分开我们俩了,魏宁你要开心才是。”
“可是”
七七用手轻轻堵住魏宁的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跟我来。”
说完七七牵着手将魏宁拖到水潭之间,道:“好好洗洗,你看你,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怎么做魏家的大公子,怎么做祝由一派的掌门人”
七七轻轻将水擦在魏宁的脸上,水声涟涟,魏宁已经分不清脸上是井水还是泪水,七七捧着魏宁的脸,凝视良久道:“那天,我记得你还是个孩子,没有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成为男子汉了。”
七七呓语道:“我从小便没有了父母,是我爷爷将我带大,可是还没有等我懂事,我便中了那人的蛊,没有人跟我玩,只要我一出门,后面便有人扔石头,骂我是妖怪,开始我还伤心,可是时间久了,也就由他去了,我没有读过书,认识的字也是我爷爷一笔一划教的。从小我便没有了朋友,可是只有你,虽然当时你也很害怕,但是当你却没有讨厌我,甚至还央求你爷爷出手救我,那天我就知道,我交到了我出世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魏宁听着七七婉婉道来的心事,想起这些年她所受的苦楚,又是一阵心痛,将怀里的七七抱得更紧了。
“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所以,魏宁,你要原谅我的虚荣心,我不想你看到我那个鬼样子,我要你看到漂漂亮亮的我,魏宁,你要说,我现在很漂亮。”
魏宁喉咙之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一个劲地点头。
“真的”七七仿佛一个天真的女孩得到了别人的夸赞一般,喜滋滋地对着水面左顾右盼,道,“仙女是不是就是这样子的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当仙女了”七七被魏宁夸赞地越发高兴,不停地对着水潭看这张连自己都是第一次看全的脸。
“嗯嗯嗯。”魏宁死命地点头。
“你肯定是哄我的,我早知道了,你们男人,就知道骗女人,指不定心里想什么呢。”七七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睛却已经笑得像一轮弯月。
“好了,你自己梳洗吧,这么大人了,还要媳妇帮忙梳洗,真好意思。”七七说到媳妇两字时候,红霞飞面,娇羞万分。
“哎呀。”七七忽然道。
魏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边,急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踩到了一只蟑螂,你知道的,女人胆子可是很小的哦。”
七七一边笑着,一边将从后背上长出来的一朵血红的海棠花悄悄折断。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魏宁和七七都默然不提血湮海棠的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在洞里面坐着,饿了,魏宁便捉了一些鲜嫩的蝙蝠,可惜这洞里阴暗潮湿,魏宁生不起火,只得将蝙蝠肉在水池里面一遍一遍地洗刷干净后,捡些清爽干净的地方给七七,七七就这样看着魏宁为自己做饭,血腥难吃的蝙蝠肉似乎也变成了山珍海味一般。
晚上魏宁便会将七七紧紧地搂在怀里,七七有时会全身若痉挛一般颤抖,魏宁不说话,死死地抱着七七,任眼泪打湿七七的秀发。
第二百四十四章白骨桥
“七七”魏宁从一个恐怖的梦中惊醒,死死地搂紧怀里的玉人,可是却发现搂了一个空,脑子一激灵,连忙从床上翻身而起,可是怀里的人早就香踪渺茫。
“七七”魏宁想大声喊,却发现声音已经嘶哑,再怎么用力,也喊不出来。
奇迹没有发生,七七到底还是去了。
地上用花瓣铺满了一行字:血湮海棠的生命力很强,三天之后便会开满整个洞府,定可以撑开那扇石门,你就可以出去了。
花开了,人也香消玉殒了。
满地的血湮海棠若妖艳的恶魔一般开始席卷而出,瞬间开花,瞬间结子,瞬间又开花,周而复始,花谢了可以再开,人走了却不会回来。
魏宁笑了,不能哭,那就只能笑了。
他看着血湮海棠飞快地花开花谢,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门顶开,阳光射了进来。
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谢你。”魏宁忽然开口了,有的时候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恩情大到连用生命都不足以偿还的时候,一句谢谢的份量显得是何等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