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眼珠转了转:“那回头阿宝要是见了后院那位,如何见礼?”
南楼月也是愣了愣,是了,如今这别院里又是杂耍班子又是唱戏的,这许多热闹,自然不是为了给那些百姓看的,明儿开园,后院那位想必会出来,若碰上了,自然要行礼,到时候阿宝一句潘大娘子,必会惹怒梁惊鸿,可若称呼姑娘更不妥当,虽已跟潘复和离到底是成过婚的妇人,不能称呼姑娘,更何况这是梁府别院,哪里来的姑娘?
略想了想才道:“听说这位身子不大好,吹不得风,六爷对这位又着紧的很,便出来也不过是逛逛园子,瞧瞧热闹便回了,不会待的太久,许碰不上,万一碰上了你只含糊的称呼一声大娘子便了,切记千万莫提一个潘字,若不然惹出祸事,师傅也救不了你,可记下了?”
阿宝见师傅神色不善,倒学乖了点点头答:“记下了。”
南楼月这才松了口气,阿宝虽机灵到底年纪小,有些事瞧不通透,只看梁惊鸿神色温柔,言谈和悦,模样又俊,便觉得什么都好,哪里知道梁惊鸿的底细,这位爷自小便是京里有名的霸王,别看总是笑眯眯的,底下可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远的不说,潘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估摸到这会儿潘复还觉梁惊鸿是大好人呢。
不过私心里南楼月对这位藏在后院的大娘子也有些好奇,他好奇这位让堂堂梁六爷一改过往脾性,撇了南边的繁华绮丽,执意留这有些偏远的燕州城,甚至不惜使出有些卑劣的手段强夺的女子,到底是怎样一位天姿国色的美人儿。
先头隐约听见些传闻说潘复家里这位大娘子,乃潘复蒙师之女,是个病秧子,故此不大出门,潘复也说他家大娘子是个极贤惠好性儿的,不怎么管他的事,倒未底细说过模样如何。
忽想起潘复的癖好,根本不喜女子,这大娘子便是瑶池仙女下凡,在潘复眼里也不过是娶回家的摆设罢了,想到此不免唏嘘了一声,这位还真是倒霉,前后碰上的两个男人,一个无耻一个阴险,竟无一良人,这命数也真有些不济了。
唏嘘过后想起自己,不免失笑,自己倒还有心思替别人唏嘘,那位的命再不济,总也比自己强些,人家好歹有爹娘,有兄弟,还有梁惊鸿,虽霸道,论相貌品性在京城的世家公子里也是拔了头筹的,更何况他虽用了手段,可到手之后还肯花费这许多心思来哄她,足以见得是真喜欢,至于以后如何,便要看命了,有句话叫人不与命挣,命好的自然万事顺遂,命不济却也是前世自己修来的孽,怨不得旁人。
南楼月在这儿唏嘘命数,却不知皎娘早已认了命,如今唯一的盼头便是梁惊鸿能早些腻烦了她,好归家,守着爹娘安生的过日子,也不会因自己牵连冬郎的前程。
虽认了命可瞧梁惊鸿倒似转了性子一般,不跟先前那样,只一见自己那目光便似要冒火,以至于皎娘天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他扑过来。
近些日子虽每日都来,却也只是说话儿用饭,若无人来请,至多待到掌灯时分,等自己用了晚上的药膳,便会起身离去。
如此几日过来,皎娘的戒备之心也慢慢松散了下来,即便如此,也不想去前头凑热闹。
皎娘打定主意不出去,而梁惊鸿自昨儿走了便未见再来,听韩妈妈说昨儿来了客,六爷在水榭摆了席吃酒看戏,一直闹到了夜里方散。
皎娘知道昨儿是潘明成跟那几个富家子弟来了,这些人都是惯常在一处,打着诗会的名头饮宴吃酒寻乐子,如今只是少了一个潘复罢了。
这几个以潘明成跟梁惊鸿算是颇有交情的,正因交情好,也不讲究什么规矩,开园子的头一天便来了。
而今儿才是正日子,自然少不得来客,不用想也知道,梁惊鸿作为主人今儿必要忙着应酬,也该没空往后院跑。
却未想这回竟想错了,皎娘一早起来收拾停当,用了早膳,便想着今日是不是寻些针线来做,也不是为了穿用,好歹能打发时间,总不好日日这么干坐着吧。
因此便跟韩妈妈说了一声,韩妈妈神色略踌躇了一下劝道:“做针线伤神,大娘子身子本就虚弱,虽调养了些日子,到底元气未复,还需精心歇养,若大娘子觉着闷得慌,不若出去逛逛,今儿园子里可热闹呢。”
皎娘正要说做些针线不妨事,不想怀里的雪团忽的一窜跳了下去,倒把她唬了一跳,生怕它摔坏了,忙低头看去,却见小家伙在地上打了滚儿,撒开四条短腿,便跑了过去,跑到纱屏边儿上,正好梁惊鸿走进来,雪团儿蹦跳的围着梁惊鸿转了两圈,仰着脑袋,小尾巴摇的飞快,显然极其兴奋。
第74章冠冕堂皇的名头
想是男主人未抱自己,雪团儿后腿一蹬站了起来,把两只前爪搭在梁惊鸿的衣摆上,梁惊鸿今儿穿了一件绀蓝色锦袍,肩头下摆精绣着团花云纹,那云纹绣的极生动,随着步履而动,仿似缓缓流过一般,可见绣工精妙。
梁惊鸿见她盯着自己肩膀子瞧,虽是瞧的衣裳,也禁不住欢喜,唇角微扬笑了一声道:“盯着衣裳做什么,皎娘若想瞧,只管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瞧便是,便瞧多久都无妨。”
听了这些话,皎娘方回过神来,不想理会他的调笑,站起来走过去,弯腰把雪团子抱了起来,谁知雪团的前爪却勾在下摆的云纹上,与那绣线纠缠在一起。
见梁惊鸿要动,皎娘忙道:“莫动,雪团子的爪子勾在你的衣摆上了,等我取下来。”
梁惊鸿果然停住了身形,低头,见皎娘蹲下身子,一只手拦着雪团子,另一只手去解缠在自己衣摆上的狗爪子。
梁惊鸿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她的手指上,皎娘的手生的极好看,肤色皙白,手指修长纤细,几乎看不见指节儿,未留指甲,也未涂抹丹朱,却也粉粉嫩嫩的,好看非常,那纤细如葱的玉指在衣摆上绕来绕去,就如一朵盛开的兰花一般。
因手抬起去摘那勾住的绣线,腕间的纱袖便落了些许下去,露出一截小臂,雪一般的白,梁惊鸿不免想起那日的销魂蚀骨来。
皎娘生的白,那小脸细白细白的,而身上更白,到今儿梁惊鸿都记得,那日衣衫尽褪之后,自己眼里便只剩下一片雪,晶莹的透亮的与帐外透入的月光交融在一处,亮晃晃的,竟让人有些分不清是雪还是月光。
皎娘生怕把那绣线扯断,毁了这么好的绣工,便格外小心,偏雪团爪子上的指甲有些长,又是在外面散养着长大的,没人打理指甲,有些分叉,那绣线正缠在这分叉里,故此有些麻烦。
需的捋着线慢慢的解,解了好一会儿才把狗爪子里的绣线弄下来,把那团花云纹微微扯平,绷紧,瞧了瞧,不禁道:“还好,雪团子听话,没乱抓,不然扯断了绣线,岂不可惜了这样好的绣工,只是被它扯了一下,到底有些松了,等回头还是让绣娘再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补救一下,好在是下摆,别人不大会主意,若是在肩头便有些麻烦了。”
皎娘说了半天,不见应声,不免抬起头来,想瞧瞧他怎么说话,不想却对上梁惊鸿的目光,他的目光有些暗沉,这样的目光皎娘太熟悉了,不过这一大早的,前头又是宴席,又是客人的,只怕他今日忙都忙不过来,怎会起这样的心思,心中一跳,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不禁蹭了一下脸红了,忙把纱袖拢好,手臂一沉藏在怀里雪团子的毛里。
然后快步走回去坐了,低下头只管给雪团子顺毛,仿佛不知道梁惊鸿进来了一般。
这些日子下来,梁惊鸿也大约知道了她的性子,这般应该是害羞了,梁惊鸿心情好到不行,知道害臊了,就说明有些在意自己吧,至少不似之前那般,当自己不存在了。
心情一好,火气也便散了,心知这会儿还不是时候,若自己憋不住再来一回霸王硬上弓,这回是痛快了,往后呢,估摸这丫头更怕自己,也就没往后了。
他要的可不是这一时一会儿,他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他要让她时刻想着自己,念着自己,心甘情愿的连人带心都给了自己,这才是他梁六爷的风格,有道是慢工出细活,这事儿不能着急。
想到此,笑道:“这小家伙倒是个自来熟,昨儿抱过来的时候还认生呢,今儿就满地跑了。”说着打量皎娘一遭,脸色有些不好看,叫了韩妈妈进来问道:“怎么还未更衣。”
韩妈妈自然知道六爷说的是皎娘,在心里叹了口气,昨儿自己就没好意思直说,六爷扑腾出这么大的热闹,说到根儿上不就是为了哄美人吗,若是这美人连脸都不去露一下,六爷这番心意岂不都白费了。
想到此便道:“娘子说身子懒怠不想动,因不出去也便未换衣裳。”
梁惊鸿坐在皎娘对面柔声道:“前头不止有杂耍唱戏还有进来摆摊卖东西的。”
皎娘忍不住心下好奇道:“你这里又不是市集,怎还有卖东西的?”
梁惊鸿道:“一瞧你就未出过门,可知如今南楚盛行的开园子是从何处而来的?”
皎娘摇了摇头,在娘家那会儿,阿爹若是被邀着去逛过园子,家来便会当个新鲜故事儿说与她们姐弟俩听,却只说园子里有什么新鲜的景致,奇花怪石,有时也会说席上应景做的诗词,却未听过还有在园子里卖东西的,自然更不知道这开园子从何处而起了。
梁惊鸿也不卖关子,笑道:“说起这开园子却是承自当今圣上,圣上乃贤主逛皇家的园子时想起百姓来,不免叹道:“虽如此好景致却不能与民同乐,实乃憾事,回宫之后便下了旨意,每逢年节儿,便开放城外的行苑,任由百姓进去游玩耍乐,圣上都如此大方了,下面的臣子自然得效仿,渐渐便成了定制,所以说,这开园子的习俗是从咱们圣上哪儿来的,是圣上的一片爱民之心,皎娘说圣上称不称的上是一位贤主?”
皎娘点点头:“是。”
梁惊鸿见她答的认真,小脸上满是敬畏不禁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些没边沿儿的话,你真信啊。”
皎娘愣了愣:“圣上下旨如何不能不信。”
梁惊鸿:“旨是下了,不过却不一定是出于什么爱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