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没怎么做过这行当。但凡会讲价的人,面对自己这样的苛刻要求,必然回摆出一堆理由,誓死不降价。然后自己再提出降一钱的说法,双方也就能成交。
不过,不懂行市,一次降这么多的人,是不是吹拉的很差啊。宁缺毋滥,我可得把好关。
“你们说自己吹拉的好可不行,得我老婆子认可。”王婆叉着腰说:“这样吧,在门口这给我吹个听听。看看你们究竟值不值这半两银子。”
“行行,我们给您表演一个,您听听看。”那汉子倒也好说话,从背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喇叭,就要开始演奏。
“不行不行啊,你们在这衙门口一吹,成什么了周围不知道的还以为县太爷归天了。”看门人突然出手相拦。
“那这样吧,喇叭声音确实太响。这位奶奶又对我们的水平不放心,就让我兄弟给您拉个奚琴就是二胡,宋代叫这名,这个见功夫。”白脸汉子随即收起了喇叭,让出了位置给旁边的一个穿青色衣服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那青衣人也不说话,从背上摘下了奚琴,悠扬的拉了一曲,这青衣人演奏的很好,以至于衙门里饭后没事干的官差都围拢到了后门,要知道这帮官差平时只好酒色,于音律可说是一窍不通,王婆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人,也知道这青衣人的技艺不容辩驳。
不过她更关心的是别的事。
王婆长期接触三教九流,对于音律和乐器,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这白脸汉子拿的喇叭学名叫唢呐,是最近几年才流传开的乐器。这乐器声音高亢,红白事能请个唢呐师傅很能长脸。但这乐器也有不好方面,用嘴吹的地方有个簧片,即便是王婆见过的最好的唢呐师傅,吹过之后,簧片上都沾满了口水。因此这喇叭嘴儿慢慢的就变成了可拆卸的,艺人们也多数在吹奏之时才把这有簧片的喇叭嘴儿安上。
刚才白脸汉子右手拿着喇叭跟王婆说话的时候,她实际上关注的是白脸汉子的另一只手,但直到最后,白脸汉子让出演奏位置之时,他的左手仍然空无一物。
要么白脸汉子根本不会吹喇叭,要么是他知道,自己的演奏肯定会被阻止。不,这两者可以同时发生,之所以他不会演奏还要装着拿出喇叭,因为他知道,马上看门人就会组织他的演奏。
王婆看了一眼看门人,看门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了门房,并没有听大家都感兴趣的青衣人的奚琴。
这个事,是串通好的,他们是在我面前演戏。
当然,王婆还不能下定论,她决定,再按照自己的猜测试探一步。
“行了,可以不用拉了。勉强值半两银子,这乐器没多沉,一会你们去坟地的路上也别空着手,你们仨就扛着新娘吧。反正一姑娘,也没多沉。”王婆的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微笑,但实际她是想要看看,两件看似不相关的事能不能连接起来。
“这位奶奶,那棺椁分量沉重,我们怕是扛不动啊。”黄脸汉子的表情很焦急:“再说我们是挣手艺钱的,不卖力气,您应该另找民夫。”
王婆上午算账的时候,就发现西门药铺没有收取女尸棺材的款项,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一具普通的女尸而已,没有必要用那么沉重的棺椁,这不符合一般情况下阴亲的习惯,因为那棺材再好,始终是要被打破的。西门药铺一贯非常抠门,尤其那药铺掌柜,更是蚊子腿上刮肉的货色,如果硬要说这口棺材没算钱是疏忽,也许还能说的过去。但过了一个晚上还没发现,过来跟自己纠缠,那就不可能了。
这吹啦班子让王婆更是生疑,一个不会降价也可能不会演奏的头目,一个水平过好缺要价不高的奚琴演奏者。
本地红白事的时候,倒是可以让吹拉班子出点力气,只要多给些钱就好。所以王婆就势一问,他们居然知道棺材很沉重,并且在这个问题上根本没有讲价钱的余地。
这些事串联起来,王婆的心里登时明白了七七八八。如果不要这个乐队的话,恐怕自己也会被牵扯进去,所以没什么犹豫,就点了头。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是非之地。
王婆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果然是刚下完雪的原因,路太滑了。不过这一下,她也从思绪当中挣脱了出来,发现已经到了自己的茶坊门前。
“武松啊武松,刚才跟你告别的时候,我特意提到了这个吹拉的乐队,能不能意识到反应过来,逃离危险,就看你的造化了。老婆子我,仁至义尽了。”王婆对着自己小声嘟囔,然后迈步进了茶坊。
正文第七十八节繁琐
更新时间:201211810:54:03本章字数:5490
王婆已经好几天没回茶坊了,最开始的时候是她待在武松家不敢出门,而从昨天开始虽然被迫出门,却也没有时间和兴致到茶坊来转一圈。
她走进来才发现,茶坊今天没有营业,椅子都放在桌子上。王婆虽然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但看到这一幕还是很恼火。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休息一天,这让账上的流水少了很多,也就意味着王婆出逃能携带的款项更下稀少了。
王婆很愤怒,她决定找账房问个明白,不给她一个具体的说法是肯定不行的。
就在她怒气冲冲的找账房先生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按住了她的嘴。接近着,她的脖子也被顺势的勒住,捂嘴的手虽然松开,但她已然被勒得说不出话。王婆心里一凉,猛然间想到,自己是中计了。脱离所有人的视线,跑回茶坊,以为是逃出了危险的火坑,实际上却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很快,惊魂未定的王婆看到了一个她熟悉的身影。西门药铺的掌柜
“王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啊。”药铺掌柜在王婆面前轻声笑着。
王婆想要回头,看看究竟是谁制住自己,但是怎么也转不过来脑袋。
“生生力气吧,别折腾了。从你迈进茶坊门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而且会比武松先死。”这语气如同一种嘲弄。
王婆拼命的想要挣脱,她不服气,她的生活刚刚好一点,她也尽量不再去那种皮和谐纵横条客的买卖,可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一个好报呢
“王婆,其实你也是挺聪明的,从蛛丝马迹当中顺利的判断出我们要对武松下手。但我太了解你了,你性格上的弱点过于明显,遇到这样的危险预兆,想到的只是在不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逃跑。”药铺掌柜继续笑着:“我可以告诉你,那具女尸的棺材里确实有问题。我知道,无论怎么瞒你,也会留下破绽,为了安全起见,莫不如把破绽卖的大一些,促使你快些发现,所以我故意没有收棺材钱。以你王婆贪财的本色,是不可能漏过这一点的。但这些也许还不能让你决定要逃跑,我知道,你从前有个姘头吹的一手好喇叭,所以我让去杀武松的帮手伪装成了吹拉班子,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你,然后在你面前再卖个小破绽。哦对,也许还会有官差的配合,县衙里也一样有我的人。王婆,输得甘心吧。”
王婆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心里却一下子明白。即便是她没有到后门那去遛弯,看门人也会派人把自己叫过去,这是自己躲不过去的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