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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 龟蛋 2328 字 2023-10-04

说道:“好累请准休息吧”似乎还想翻个身,晃了晃肩,没使得上气力,便依旧纹风不动地躺着。

宴子桀只是愣愣地看着胡璇,良久不做声。最后缓缓地起身,手掌紧紧地纂成掌,身子微微发抖、怏怏走出房间。出了房门,内侍太监在他耳边低语几声,宴子桀点点头,回头望了一眼胡璇睡着房间,决然地转身离去。

给胡璇医伤确实耗费体力,道士由太监引路回到自己的住处,沐浴过后,便有人送上丰盛的膳宴。宴子桀命人备的酒菜,道士并不愿多用。只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银针试了试毒,吃了一碗饭一盘菜,剩下的就让人撤下,自己盘膝吐纳,养精蓄锐。正打坐间,便听到园子中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听得是些宫女太监,显然并无甚内功修为,便依旧闭目凝神。不过一会儿,院子里安静下来,又过了不多时,空气中微微飘出淡淡的薰香气味。正在这时,只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像是一众内宫侍卫。道士便留心了几分。

外面倾刻间变得吵杂,只听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中兴坛作法招惹怪力乱神全都拿下了”

“冤枉”其中几个宫女的声音惊呼:“我们在此祈福,并非做法。”

“没皇上的准许,私自设坛,就是死罪”

道士一声冷笑,心知有诈。深宫中的欲加之罪绝不罕见,只是这皇上的技俩也太过低劣,何况凭自己一身功夫,就算如今有了戒备不能剌杀那昏君,想要全身而退,仍是绰绰有余。有恃无恐,道人一声冷笑,拿起身边长剑拂尘,起身下塌开门出房。

这一开房门,空气中扑面而来一股烧纸的焦气,道人心中提防,忙闭了气,正见一群侍卫押了几个宫女,还有人掀了刚刚架在那里的祭坛,那几个宫女一见道人出来,连声哀叫:“道长救命”

道人一甩扶尘,冷笑一声:“不必多害人命。有什么话,叫那昏君来与贫道说罢”蓦里破风声起,宫墙上多出二十余名弓手,二十余支冷箭齐向道人射来。道人身形不动,青光一闪,手中长剑出鞘,周身划出一片青色的光圈,只听得铮铮数声,飞来的箭支又嗖嗖地向来时方向弹射回去。那此弓手也早有了准备,放了箭便跳下墙头,竟然也没被伤到。却见道人挡开射来的箭支,周身却弥漫淡淡的白烟,道士心知箭支上或许沾了毒粉,当下纵身想要跳出,却在下一刻发觉体肤奇痒,瞬时又如万针剌身,紧接著血脉五脏无不涨痛,竟是半分内力也提不起来。也就在此时,一片火光亮起,院门冲进一列御侍,宫墙上亦架起百余弓箭。道士不及多想,忙退入房中,关门自守。

那些侍卫却紧随其后破门而入,而此时,道士已经不支,鼻孔中流下一行紫红的血流,身体摇摇欲坠,又兀自不甘地拄着长剑站在房中。

道士深识药理,依自己如今症状,乃是宴子桀知道自己为胡璇医伤内力大耗,在自己沐浴的水中、吃的食物中、甚至空气中,都加了药物。只是这些东西,分别开来,于人无害,在水中的药物无色无味由体肤浸入;混在饭菜中的,因其自身无毒银针亦试不出;而最后那些毒粉,才是引发前两者的关键,此种毒计防不胜防,而此刻想通,亦于事无补。

无数火把灯笼,将宴子桀一身精绣皇袍照得光彩夺目,他神色凛冽间带着几分得意地冷笑,一撩袍摆跨进门槛,笃定的步子来到道人面前,背起双手,倨傲地藐视:“道长,这些天来辛苦了朕今日的安排,道长可还满意”

道人只觉五脏六腹绞痛胀裂一般地纠痛,口角滴下暗紫的血水打在地上,仿佛能听到回音,额头上瞬时浮现的冷汗昭显他此刻所受的痛苦。本想凝力运功逼毒,哪料这一运功,更是四肢无力,气血翻腾,喉头一热一股腥血喷出,人却已软倒在地,尤为不甘地,抬起头怒视宴子桀:“虎狼之辈,道人饶错你”

宴子桀勾起一边唇角,一声冷笑:“哼朕乃天子,天地授命,容不得你这看不破的道士随意诋毁。”言罢,颇为得意地走几步绕开道人,坐在房中正中的木椅之上:“死到临头,你还嘴硬么”

“多行不义妄动干戈、刚愎自用、劳民伤财、置、置万民于水火,你算得什么明君、何敢妄称天子”道人几番努力想要挣扎而起,却终是敌不过那穿肠般的痛楚,最终伏倒在地。

“朕就说你看不破。”宴子桀接过随从太监递上来的香茶,摆手命众人退出,随退浅抿一口:“朕知道你是何用意。一是来救孩儿,二是不巧遇到胡璇,看在徒儿情面救他,三是犹豫是否要剌杀朕。这些归根到底,你都无非是想向朕讨个说法,让朕给你个冒然兴兵的理由、要朕向你交待朕是如何个治国法朕说的,可合道长的心意么”

道人一声冷哼,虽不回答,却也是默认。

手执银雕的杯盖,缓缓地在茶杯沿摩挲,宴子桀沉静的目光,浮游般地盯紧杯中物,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以胡璇的能为,朕从不曾小觑。只要朕狠得下心,赶尽杀绝,那便可以名正言顺除去谋朝篡位的危协,如此,朕可坐稳江山,天下亦更趋大安。想必这简单的道理,道长也一定想得到”宴子桀挑起眉眼,看向道人:“朕说道长看不破的,也就在一个情字。道长即然亦无法为这清明至理而出手杀胡璇助朕定天下,又有什么资格来向朕讨说法”

道人眉头间的痛苦神情更为浓重,沾着紫黑血渍的胡须随唇齿微微的颤动,几翻嘎了嘎嘴,最终一声虚叹,闭目不语。

宴子桀点点头,放下茶杯,刚刚的倨傲已然不再,声音里带著几分冷酷,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乃天子可杀,不可辱今日之事,道长亦算咎由自取。怪不得朕分毫”言罢起身,宴子桀向前走近两步,沉吟问道:“道长是要就死,或是求活”

道人一怔,随即睁开眼仰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宴子桀。静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我要活。”

宴子桀点点头,缓缓举步向外走,淡淡地声音由道人的身後渐渐远去,却也异常清淅地传来:“朕只毁去你一身功力为绝后患,药已命人备好,你服下清了余毒。此生此世,不要妄想踏出这处宫墙半步”

第四十六章

宴子桀走出房门,胡璇缓缓睁开眼。虚弱的表情淡淡现出一抹苦笑,倘若不是荆云的师傅出现,对自己讲明明日就携同自己离开,怕是再见宴子桀,除却引刀自刎,已没第二条好出路可想那些不可能忘记的伤害,令胡璇心有余悸。

无可否认,当听到熟悉的声音“原谅朕,自此重新开始”,那种心悸与挣扎是无法忽视的。即便心里多么清楚他对自己绝情甚至根本无情,那股思慕之情都让自己手足无措。如果不是身体虚弱到说话都使不上力气,一定又会在他面前慌乱挣扎到无所适从几近苍凉地扯出一抹苦笑,缓缓合闭的眼角,泛着淡淡的湿意那些希望得到的,从来就未曾得到,又何来重新开始的说法

他人有些瘦了,却更多出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乍眼的明黄色穿在他的身上,原本就英气袭人的他更显卓绝。再观自己,一幅破败不堪的身躯,如今病得气息奄奄,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尚需对方肯高抬贵手彷佛生命中的一切已被吞噬,相应的全部丰满在他的身上。胡璇不由得想起宴子桀在桐城的民舍间,第一次对自己表露心底的思绪时说起的那句:“我曾憎恨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却拿这些来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