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崖肩膀一颤,仿佛如梦初醒,愣愣地转头看着苏大,他没想到昨晚还有人看到了他。
“看来馨得没错,你好像真的开窍了,不过,开得还不够大。”苏大面无表情地低声道。
“那些混混都是搏命之徒,既然招惹了他们,你以为我们晚上还能睡得跟死猪一样吗?我和七姑轮流在房守了一夜,我守的是上半夜。看到你溜出去了,只是来不及拦着你这个楞棒。”
白崖目光一黯,苏大的话刺中了他的死穴,让他再次想到慧空的死,完全是自己的责任。他昨天应该放弃装傻充愣,将整个事情经过和盘托出,那样慧空就不会死。
只是现在……白崖回头看了一眼旗杆上的首级,心情奇怪地平静了下来。他紧了紧手里的食盒,继续朝花楼走去,再不看那几个混混上蹿下跳的猴戏。
苏大看着白崖的背影,心中感到一丝异样。他皱了皱眉,又扫了一眼旗杆和那几个混混,冷笑一声,跟上了白崖。
……
花楼是一座“回”字型四合院,一共有两层。
花楼的姑娘们有些是来自凉州和司州的逃奴,有些则是劳工带来的家属。因为男人死掉后没有了生活来源,只好靠一身皮肉维持生计。
花楼是石羊集唯一的娼寮,建立的年限并不长,大约是在五年前,神秘的花姨在这里开了这家妓院。
花楼出现之前,石羊集做皮肉生意的可怜女人,基本都属于暗娼。她们在一些破旧的窑洞接生意,过得极为凄凉,因为很多嫖客喜欢用刀子来付嫖资。
从这个角度讲,花楼已经算是天堂!
姑娘们平时基本都待在“回”字走廊的厢房里,厢房门前挂着她们的艺名花牌。
要是有客人要哪位姑娘,花楼里的厮就会摘下房前的花牌,直到那个客人重新出来之后再挂上。
“到地方了,看来那些混混大白天不会惹麻烦,你去把食盒送进花楼,我先回客栈一趟。”远远望见花楼门前的“气死风”红灯笼,苏大转身对白崖道。
白崖默然头,接过苏大手里的另一个千层盒,一手提着一个食盒朝花楼走去。
“愣棒啊,进去吧!”花楼门前两个揽客的龟奴壮汉,看见提着食盒的白崖,脸上露出职业笑容,往两侧一分,闪开一条道。
“嘿,愣棒,你怎么才送来。姑娘们都快饿死了,赶紧送到楼上去。记住,还是三号大厢房!”
白崖刚进大门,一个脸上涂得跟妖精似的老鹁就迎了上来。
这是一个美艳的半老徐娘,腰肢似柳,胸脯高高鼓起。她外穿一件粉色襦裙,梳着云髻,一双嘴唇红艳似血,嘴角有一颗美人痣,脸上带着挑逗性的媚笑。只是眼眉间遮掩不住的皱纹,显示出了她的真实年纪。
这老鹁就是花楼的主人花姨,也是花楼姑娘们视为再生父母的人。
或许是白崖找寻记忆的时间长了,花姨一回头见他还在愣愣地盯着自己,顿时脸上的媚笑越发灿烂,带着一缕香风凑到白崖身边。
“哟,看不出楞棒也长大了,知道看女人了。”花姨拿手指戳了戳白崖的胸膛,捂嘴娇笑道,“要不是你家那头母老虎盯着,花姨今天一定让你知道女人的滋味!”
白崖被她弄得一阵赧然,首次庆幸这具身体是个面瘫。他木然地看了花姨一眼,提着食盒,转身朝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切,这娃子真无趣!”花姨撇了撇嘴,扭着柳腰不甘离去。
因为石羊集的男人动不动就会抽刀子,所以花楼为了防止嫖客由于争风吃醋而见血,在楼里安排了刀客,外人很难在这里闹事。
通往花楼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上身只穿一件无袖马褂的汉子,他们露在外面的胳膊筋肉鼓起,宛如钢浇铁铸,腰间配着样式独特的短刀。
这种刀刀背厚实,刀身有巴掌宽,但长度只有尺半,名称叫做“句刀”,是塞北刀客最喜欢用的武器。句刀适合近身搏杀,劈砍威力不亚于斧头,一刀下去就能断颈斩首。
“刀留下……上去吧!”见到白崖来到跟前,两个原本面无表情的刀客露出一丝笑颜,摊开手让白崖交出剁骨刀,然后就闪开了一条道。
白崖记得这两人也是顾临客栈的熟客,每次他犯了错被临七姑拿鸡毛掸子追赶,起哄的客人里面就有他们一份。
上了二楼,一排门户出现在白崖眼前。已经关门的厢房是有客人的,没关门只有门帘挡着的厢房是没客人的。白崖望着众多门户,开始回忆起三号大厢房的所在。
尽管花楼的姑娘们没有所谓的休假日,但也不能一天到晚做生意。她们接完几个客人,总要休息一下的。三号大厢房就是空闲的姑娘们聚在一块,聊天吃东西的地方。
白崖略一停顿,便朝着“回字”最里面的一间大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