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这个上一代的元神和自己有着莫大的渊源,而且虽然曾祖羊舌野已经过世,这后稷却仍然有着某种奇特的能力。
比方说,方才就是因为它的启发,才让夷羊九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元神。
因此,夷羊九收拾起嘻笑的神情,很恭敬地再次将后稷捧起,轻轻地将它放回箱中。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态度的关系,这一次后稷也没再发光,也没变热烫痛了夷羊九。
此后的数日里,夷羊九沉浸在与元神“萝叶”的互动状况之中,他试着以不同的方式与萝叶沟通,发现这个元神和当年曾祖羊舌野叙述的“后稷”有些不同。
基本上,“元神”并不是一个会独自思考的个体,即使有的元神能够自行拿主意,但是它的行动,举止还是受拥有者的意志影响极探。
还有,大部分人都看不见“元神”,即使是拥有元神的人也常常看不见,必须要有特定的启发才能看得见,比方说,当年曾祖羊舌野便是学了某种术法,才看得见自己的元神。
夷羊九曾经半玩笑式地试探来送饭的家人,他指使着萝叶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见,即使是被萝叶捉弄了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从羊舌野的叙述中,元神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能力,绝不只是这样捉弄人玩玩而已,但是如何将这能力启发,羊舌野一直到过世也没能悟得出来,只说过在当年的西戎破镐京之役中,“后稷”曾经发挥大能,助他将褒似救出来,如此而且。
原先,夷羊九以为这半个月的禁闭会是非常难熬的一段地狱苦刑,但是他日日沉迷在与“萝叶”玩耍的过程中,浑然不觉时光飞逝。
等到老家人前来把旧书房的大门打开,夷羊九才知道已经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但是这半个月,却是他一生中最快乐也最有趣的半个月了。
快乐的事,总会想要和快乐的朋友分享。
因此放出来之后,夷羊九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个坟,将藏有“后稷”干枯身子的木箱收藏好。
第二件事,便是跑出门去,找他的几个好朋友分享这件奇事。
但是跑出门之后,想了想,却还是把藏有“后稷”的箱子抱出来,准备让这些好朋友见识见识。
自由的空气,呼吸起来毕竟有些不同。
夷羊九捧着木箱子,走在卫城的大街上,和久违已经半个月的外面阳光互道友好,虽然现在走的路是鸡鸭猪牛的肉铺子街,味道闻起来有些血腥,但是也算是自由的另一种滋味。
他知道在这附近的市场上,一定找得到易牙他们,因为易牙平时就是个厨师,每天一定要到这肉市场来办货。
而且要找到易牙其实很简单。
只要凑起鼻子,闻一闻什么地方有蒸着爆香,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就一定可以找得到易牙。
如果说煮食这一类学问有所谓天才的话,那便是易牙这种人了,因为打从夷羊九小时候认识他开始,他便是个出了名的小小厨师。
不论什么样平凡无奇的材料,只要到了他的手里,一定会变成令人垂涎的佳肴。
空气中,这时候已经可以闻到“酱爆茄羊”的香味,夷羊么微微一笑,已经知道了易牙的所在,便往那个方向悄悄地走去。
肉市场附近,有一株大樟树,樟树下是他们几个最喜次聚集的地方,此刻易牙一定已经在那儿开了火。
想起那“酱爆茄羊”的滋味,夷羊么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便向着那儿走了过去。
他这一闷着头赶路,赶的势子急了些,便和一群华服的人撞了个满怀。
夷羊九的个子高大,和他对撞当然得吃亏,那与他撞在一起的人几乎要摔倒在地,幸好被他的同伴拉住。
那人当然不甘心,一转身就要骂出口来,但他的同伴将他阻住,示意他不要惹事生非。
但是夷羊九却在人群中看见了大哥夷羊清。
夷羊清混在这群人之中,刻意躲在别人的身后,不想让夷羊九看见,但是夷羊九眼睛尖得很,还是在人群中认出了他,失声叫了出来。
“大哥。”
但是夷羊清却装做没有听见,那群人的动作也相当的急,仿佛急着要赶到别的地方,于是转身便走,夷羊清也混在人群之中,远远地还回头看着夷羊九,发现他仍然愣愣地张望着,便又躲到了别人的背后。
不一会儿,这群华服公子也就在街道的彼端消失了踪影。
夷羊九耸了耸肩,一转身也就忘了这件事,向前走了几步,拐了个弯,便到了樟树前的小广场。
果然,易牙已经在那儿架了个锅,正在满头大汗地煮着吃食。
一旁的空地上,或坐或站了几个街头上的朋友,开方。
竖貂也在其中,看见夷羊九终于被放出来了,大伙少不得又是一番取笑,一阵欣喜。
就是要有这一群朋友,夷羊九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生趣。
正文第六章都是后稷惹的祸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人躺在午后的阳光下聊天,聊着聊着,却看见从河堤那儿来了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高挑身材,大大的眼睛却是单眼皮,手上拿着条竹枝,虽然走在阳光底下,但是那娇俏的模样却让阳光也仿佛黯了颜色。
看见这个小姑娘,夷羊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悄悄躲到了最远的地方去。
却听见易牙大声笑道:“赶鸭子的小姑娘,要到哪里去哟。”
那小姑娘听见他的叫声,瞪了他一眼,却不着边际地四下搜寻了一会,看见远远躲着的夷羊九,眼中泛出了笑意,脸上却装出凶巴巴的模样。
“臭胖子哥,我要去哪里关你什么事,难道请我吃饭”
一旁有个弟兄叫做蔡兴,也凑趣大声叫道:“就是有好东西吃,看你敢不敢来”
那高个头小姑娘啐了一声,大声道:“你当你的臭东西稀罕吗”嘴里说的虽是这样,人却往樟树下走了过来。
要知道易牙的手艺在这个卫城街上是很有名的,小姑娘虽然是个女子,却也对他煮出来的东西有些嘴馋。
夷羊九躺在一旁,看见了小姑娘走了上来,更是戒慎地缩了缩身子,假装没看到她。
这小姑娘名叫乐儿,是临近的赶鸭人家女儿,平日和这群市井少年交情不错,有时斗斗嘴,也常常在一起喝酒聊天。
但是不晓得为什么,这乐儿却总是对夷羊九特别凶,平常和别人也还好好的,但是一见到夷羊九就要生气,常常没事就盯着夷羊九骂他,骂到后来,夷羊九见了她就躲。
然而大伙却都知道,乐此其实是个口硬心软的好女孩儿,骂归骂,她对夷羊九却有一种奇异的情愫,易牙等人都很清楚,平常只要夷羊九在,这可爱的赶鸭女孩便会指东骂西地跟他们耗在一起,但是只要夷羊九不在,她也就很少来和这群少年混在一起。
比方说,夷羊九被关禁的这半个月来,小姑娘总是打声招呼就走,也没见她来和大伙聊过一次。
但是这样的少女情愫,对夷羊九来说却是相当陌生的世界,他的外表俊秀高大,本就是卫城里许多年轻女孩心仪的对象,偏偏他总是不解风情,女孩们的媚眼抛到他的身上,总也像是丢进大海的石头,“咚”的一声,便没了踪影。
也因为如此,少女乐儿看见他就骂得更凶,也仿佛更看他不顺眼。
看见乐儿走上来,大伙便知道有好戏可看,于是纷纷起身替她张罗哈的,有的人倒酒,有的人盛莱,忙得像是自己要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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