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商量了一半,夫妻二人又开始忙活了,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四亩地的稻谷总算都脱了下来。说来,也是如今时代好了,刘芳他们小时候可没有脱谷机这样的宝贝。
不过如今的脱谷机很是粗糙,稻谷虽都脱了出来,但也掺和进去很多稻草等碎料。故而明日开始,两夫妻还得抛稻子扬碎。
扬碎是个苦力活,只能依仗人力。人们站在风口,拿着个木铲子式的东西,将稻谷铲起并抛于高空。如此,重的谷粒掉落在水泥地上,碎稻草等轻飘飘的东西则会随风吹走。
如此,方将稻谷与碎料分隔开来。
这一步,不仅累的肩疼手酸,整个人也会被弄的灰头土脸,偶尔一些碎渣子顺着脖子钻进衣服里,又被汗水浸湿粘巴在身上,最后能将人皮肤刺的红痒难耐。
不过今日收工早,太阳还未落山,稻谷就都挑了回去。但两夫妻也没歇着,又跑去田里把已经扎了一捆一捆的稻草往家挑。屋子后头有个稻草垛子,如今没剩几把稻草,都是些捡来的枯枝松柏叶,为数不多的几捆稻草上,还蹲了只老母鸡,显然,家里的老母鸡把这儿当做自己的窝了。
周老二将鸡撵走,又在旁边捡了两个鸡蛋,乐呵呵的笑了两声,而后夫妻二人协作,一个堆稻草垛子,一个站在下面扔稻草捆子。
因着是从小到大干的活,没几分钟,就堆好了。他们一走,家里那只老母鸡又气汹汹的跑了回来,用爪子扒了个小洞,自己又钻了进去。
说来,堆稻草垛子可是个技术活,堆的好的,垛子里头不仅能藏鸡,还能藏人哩。堆的不好的,风一刮,就都倒了。
不过村里人堆这个都是熟手,至今没听人说,小孩子玩个躲猫猫就把稻草垛子给弄倒的例子。
若真如此,那家人怕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混个大家少爷,手脚笨拙的绰号来。
今日的事情全部都弄好了,周老二家墙上挂着的大钟也咚的一声敲响了,不用看就知道,这会儿已经六点了。
说来,周宝珠重生这几日,最不习惯的就是家里的大钟了。这钟,每个准点都咚的一声,关键声音还响亮,刚睡着就能被吵醒。
最主要的是,不仅她家有这钟,隔壁大伯,三叔家也有。可想而知,每个准点,那真是咚咚咚几重奏了。
听听,咚咚咚,这几重奏不就来了么。
第4章反驳
“老二,忙完了,去后头吃饭。”这话是周宝珠的奶奶说的,早在周老二夫妻挑稻谷回家的时候,于婆子就来说了一回儿。后来两夫妻堆稻谷的时候,又来说了一回儿。这下,是第三回了,周老二刚从河里洗澡回来,他妈就又上门喊吃饭。
说来,自从前两日周老二大闹一场,把周家的宝贝孙子唬了一顿后,于婆子就气的不肯做他家的饭。
今个,倒是稀罕,竟然三请四请了。
说来,周家兄弟姊妹五人,就属周老二最不被爸妈喜爱。若是旁人,铁定难受自卑,或者想着法子讨好爸妈,就好比周老二的堂弟周来兵,虽然爸妈总是忽视他且偏心他哥哥,但他却格外孝顺,爸妈说啥应啥,就为了获得那么点可悲的认同感。
周老二不是,他这人自小脾气“古怪”,不合群。爸妈若是忽视他,他也忽视爸妈。虽说周老二活的硬气,但小时候着实吃了不少苦。因着他这种叛逆的思想,他爸妈可没少教育他,村里人都晓得,老周家三个儿子,老二干的最多,吃的最少,没多大就要挑杆子。还有人说了,周老二就是挑重物挑的,把个子给压矮了。
往事暂且不细提,周老二得了于婆子的请,也没拿乔,抱着闺女周宝珠就去了村后头。说是村后头,其实也就几步远,中间隔了两户人家罢了。这两户也不是旁人,是周老汉的弟兄及侄儿们。
周宝珠一家路过二爷爷家门口的时候,大孝子周来兵正被自家亲妈骂的狗血喷头,原因则是他要讨媳妇,想跟他妈要自己挣的钱。
钱没要着,倒被骂成了丧门犬。
一看到周老二的脸,原本嬉戏玩闹的周宝成就跟被掐了脖子的小鸡崽似的,不敢笑不敢动了,缩着脖子,小心觑了一眼,而后把脸埋进许丽怀里。
许丽搂着儿子,顺了顺他的背,抿着嘴不说话。
周老三两口子也瞧不上二哥二嫂,也搂着孩子不搭话。
还是于婆子把菜全部端好之后,说道,“亲兄弟,可不兴记仇啊。老二,前几日的事情,你也占了赢,就别再计较了。不管怎么讲,你们身上流着的都是一样的血。”
周老二听了也不回话,只埋头把炖鸡蛋舀进老婆闺女的碗里。周宝珠自己拿着勺子,把炖鸡蛋跟米饭搅拌在一块儿,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周老头见于婆子说了半天没说到点子上,咳嗽两声道:“老二,明个你两个兄弟有空,让他们去田里给你帮帮忙。虽说你们分家了,但不要分的太清。一家人,分的清了,可就没人情味了。”
周老二吃了口咸豇豆,听了这话,随意道:“可不敢劳烦大哥小弟,我家的活都忙完了。”
周老汉一噎,没搭理二儿子,而是把话头给了刘芳,“老二家的,你明日好好休息休息,在家带带宝珠。剩下的那点活,让你大哥跟弟弟去弄。你娘家离的远,平常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说,不靠这边的弟兄,还靠谁?人再有本事,那独木也难成林,就是那出了名的沈万三,他老子死了,不也得求人抬棺么?”
刘芳笑了笑,先是一把握住周老二的手,不让他发飙,而后轻声笑道:“还是爸想的周到,只是你再为了我们二房着想,也不能苦了大哥三弟呀。旁的不说,前几日他们闲在家里的时候,也没想着给我们帮帮忙,想来,他们是不愿意的。如今突然愿意了,定是爸您死命压着的。这强扭的瓜不甜,大哥三弟不乐意,您何苦逼迫他们?再者说了,大嫂三弟妹还有娘家亲戚需要帮衬,可不能为了我家这点活,让亲家那边说嘴。毕竟她们不像我娘家离的远,吃点苦吃点亏,也没人撑腰。”
刘芳说话轻声细语,面上表情也是和善可亲的,可吐出的话,能把人噎死。周老汉就气的满脸通红。
许丽听了这话心里不痛快,直接抬着脖子,命令的口气道:“二弟妹,你别给我装聋作哑,后日我家割稻子,你们家两口子可都得来。若不然,村里人要是看笑话,可怪不得我。”
“大嫂想多了,前几日我家割稻子的时候,都没人看笑话。我想,你跟三弟家割稻子时,也没人会看笑话的。”刘芳又把话堵了回去。
周宝珠闷头吃饭,心里却再次感慨,他爸妈可真是绝配,一个暴脾气,一个软刀子,双剑合并,所向无敌呀。
许丽这人,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再加上生了老周家的长孙,平时跟两位老人说话,也多是命令的口气,如今吃了刘芳的软刀子,焉能不气,当即就要骂人。
周老二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冷声道:“怎么着,今日这是鸿门宴啊?呵,若真是鸿门宴,也忒小气了些。一碗咸豇豆,一个炒青菜,再加上一碗炖鸡蛋,就想打发我?”这话是对着于婆子说的,说完,又把苗头指向老大跟老三,嘲讽道:“躲在女人后面的怂蛋,呸,不是男人。”
得了,这下子可不就捅了马烽窝,又是鸡飞狗跳闹了一会儿,最后周老大跟周老三咬牙要跟老二断亲,还说一辈子不来往了。
许丽更是嘲讽老二一家黑心绝户,以后老了没儿子送终,要当孤魂野鬼。
周宝珠听了,心里头撇嘴,暗道,“大堂哥那种啃老的,送个屁终。”
刘芳素来不爱与人争辩,只觉得她这个大嫂脑子不正常,简直无法沟通,做事也让人不能理解。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难道这天底下就她一人最聪明,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刘芳抱起女儿就走,临走时,还对做饭的于婆子说了声辛苦了。周老二心里气不过,对着自家大哥脚边就啐了一口痰,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待回了家,刘芳叹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胃,“这碗饭,可真是难消化。”
“你呀,就是活的不痛快。像我,不开心了,就把家里闹个翻天地覆,我看谁还敢惹我。”周老二把女儿抱在腿上,心里则想着,这丫头,吃了亏,变的粘人了。她这样,出去打短工,搞不好真得带着。
刘芳听了他的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你家那几位,脸皮子厚,可不怕你闹。自打我嫁给你,你闹了多少回了,可有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