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一番后，老师收下水果，笑道：“宝珠，你放心好了，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特别好，不会欺负人的。”

周来贵点了点头，又蹲下来对着周宝珠道：“宝珠，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别怕，尽管揍过去，你要是打不过，晚上爸爸帮你打，啊。”

“哎哎哎。宝珠爸爸，你不能瞎教孩子呀。”老师刚还满意周来贵的态度，这会儿听他这么讲，忙不乐意了。

周宝珠忙解释道：“老师，我爸爸开玩笑的，宝珠不打人。”说着，还对周来贵摆了摆手，道：“爸爸路上安全，爸爸再见。”

见闺女这么说，周来贵一把抱住女儿，猛亲一口，而后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幼儿园。夏老师好笑的把周宝珠抱到班上，暗道，“再没见过这种当爸爸的了。”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软萌可爱，见新同学长的好穿衣服靓，一个个围过来要跟她做最好最好的朋友。不过纵然是省城的幼儿园，学的东西也枯燥无聊，几乎都是生活常识，例如洗手擦屁屁，以及一些课堂纪律。等到下午的时候，做完游戏，还会发些芝麻饼干吃。

对伪小孩周宝珠而言，这样的生活太无聊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一出校门就见到了爸爸。周来贵让女儿转了个圈，见她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哎呦，可想死爸爸了，珠珠想爸爸么？”

父女两个在幼儿园门口腻歪了好一会儿，才手牵手的回了家。到家的时候，就见方婶子愁眉苦脸的坐在他家门口，见了周来贵，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怎么了？菜场生意不好？”不应该呀，都这么长时间了，那边生意早该稳定了呀。

“哎，菜场生意倒是好。是我那几个朋友，托我过来跟刘芳道歉，讲明日开始，她们不能再接私活了。厂里发了通知，讲谁要接私活，就开除谁。你也晓得，咱们小老百姓，图的就是个安稳，总不能为了挣点外块，把工作给搅没了。我也晓得刘芳最近接了个大单子，现如今她们说不干就不干，实在是不像话。可这事儿，说来说去，也是我们小老百姓胳膊拧不动大腿。厂子要为难人，老百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婶子实在有些头疼。一来，当初是她带着人上门求着刘芳要活干的。如今说不干就不干，连个缓冲期都没有，这不是坑人么。这二来，她家还租着周来贵的菜摊子，也怕这事情谈不妥，连累了自己。

周来贵听了，皱了皱眉头，“致胜玩具厂活过来了？”

“哪有，听讲正在四处借钱赔偿。不过厂里今早把所有员工都喊回去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方婶子难免有些难为情。她是知晓刘芳接了笔大单子的，实在害怕因为人手不足，连累她的生意。当然了，她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厂子里的人不能来干活，但我手艺不错，能帮着干段时间。”至于菜场那儿，只能先给两个儿子管着。

两人说着话，不时，刘芳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见了方婶子也没惊讶，笑意浅淡道：“我就猜到婶子准会来寻我。”

方婶子搓了搓手，见刘芳穿戴打扮都洋气大方，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儿去年的土味，不由心里夸赞她的好本事，面上更加恭敬道：“刘芳，你听着消息了？”

刘芳换下高跟鞋，又捏了捏女儿肉嘟嘟的小脸，笑道：“婶子是为七婶她们来的吧？致胜厂里的事情，我晌午也听人讲了。”

方婶子没好意思道：“那她们不来，不会影响你的单子吧。芳儿啊，这事儿，真不能怪我们小老百姓，都是厂子的错。你说说，都什么时代了，进厂上班又不是签了卖身契，凭什么不给接私活？王劲行就是个缺德鬼，活该厂子干不长久。以前孙总在的时候，厂子多好，那些外贸单子，都是她亲自跑来的。谁晓得她前脚刚走，后脚王劲行就找了个年轻的狐狸精回来，还在厂里胡乱塞人，活该他倒霉。我看啊，他也威风不了多久了，他这样子做事，是有报应的。”

王劲行有没有报应，刘芳并不是很感兴趣，她做生意也不少时间了，去年买材料的时候被人坑了一把后，她就习惯给自己留后路，故而致胜厂里的几十个人不能过来接私活，其实并不影响她什么。

“老话说了，端人家饭碗，就得服人家管。七婶子她们身不由己，我心里也清楚。本来我还想吃过晚饭去找你，没想到你先来我家了。也好，这是七婶她们之前做的工，您看看，每天交的货，我这儿都有单子记录的。虽然她们以后不能来干活了，但之前挣的钱，还是要算算清楚的。就像您说的，都是小老百姓，挣点血汗钱，都不容易。正好你今日过来了，那你帮我带个话，让她们星期五晚上有空来我家一趟，我把之前的工钱都结给她们。”

方婶子听了，越发感动道：“芳啊，你可真是个厚道人。你说说，这让她们怎么好意思呢，你看看这事儿弄的，让你为难了。”

“婶子，这有啥为难的。她们替我干活，我给她们发工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您也晓得我这段时间有些忙，就不挨家挨户的跟她们打招呼了，劳烦您从中间传个话，让她们周五抽空来一趟。不管怎么讲，也辛苦了十来天，不管挣多挣少，都是她们该得的。”刘芳说的也是心里话。

方婶子嘴里连连夸赞刘芳是个厚道人，又咒骂了致胜玩具厂的王劲行一通，这才喜笑颜开的离了张倩的家。她也没回去，直接转道去老同事家里头坐坐，把刘芳的话传达了一遍，大伙儿听了，少不得感慨道：

“别看人家是乡下来的，做事就是大气。倒是王厂长，如今是越发小心眼了。今个开会，还把食堂给取消了，从明日开始，我们得自带干粮上班。还说要晚发上个月的工钱，至于晚发到什么时候，也没讲个具体时间。我看厂子里乱的不行，喊我们回去也没个活干，就这，还不准大伙儿聊天，非逼着人装作忙乱的样子。哎，刘芳要是有能耐办个新工厂就好了，我肯定二话不说跟她干。我看他们两口子都是厚道人，别的不讲，方姐跟人家闹那么难看，人家男人不还是把菜摊子租给她。我听人家讲，菜场那边的摊位，如今是有钱都租不到。”

方婶子听了，脸臊的通红，没好气道：“你看看你们，怎么还说我头上来了。真是的，人哪个没点嫉妒心了？我当初不也是想给家里多攒点钱么，想着刘芳能干，我也能干。哪个晓得，事情看着简单，做起来特别难。我如今也是想开了，有本事的人呀，再难得事情，做起来都容易。我这种，再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

众人听了，也不无感慨，“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仔细想想，咱们要手艺有手艺，要人脉，不比刘芳认识的人多，可你看人家刘芳来省城才多久，这事情办的，一件比一件厉害。她男人也了不得，我听讲，现在接了大饭店的装修，手底下也管了几十个人。这两口子，能耐人，往后，还不晓得多么发达哩。”

大伙儿又羡又慕，可如今却再也不说自己也有能耐这样的话了。

另一边，周来贵有些担心的问道：“芳，你这边真没问题？”刘芳如今是个什么状态，周来贵比谁都清楚。别看她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压力特别大，这两日，头发掉的都比往日多。

周宝珠也有些担忧，虽然文家的单子大，也赚钱，但交期也赶。致胜玩具厂的员工都是熟手，干活快且利索，可以说，这帮人，一个顶三。

刘芳叹了口气，“哪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好在我最近一直在招人，交期赶归赶，熬一熬还是能赶上的。我就是害怕质量赶不上。”

“妈，实在不行，咱们把单子转包一些出去？”这是家里第一笔正式订单，签的还是公司合同，如果出了纰漏，麻烦程度不亚于致胜玩具厂。旁的不说，返工跟全检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转包出去？”刘芳想了想，别说，她之前跑了大半个省城，还真有这方面的讯息。城北就有一家玩具厂，厂子不大，但是样样俱全，如果转包一部分出去，她这边压力能小很多。

就是合同方面，她得细细想想，同时，刘芳也怕这家玩具厂以后抢她生意。

“这事儿我再想想，就算转包出去，话语权也得在我手里，合同也得拟好了。”刘芳咬了咬筷子道。

周来贵笑笑：“芳，您如今可了不得了。我瞧你办事，一板一眼的，果真有大老板的架势。”不像他，公司的框架体系，管理办法都还没搭建起来。

周宝珠闷头笑笑，好像还真是这样，爸妈虽然都开了公司，但是妈妈做事有规划，特别喜欢按规章制度办事，至于爸爸，一天一个想法，三天换个规矩，按他的话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没办法。

吃完了饭，刘芳也没立即洗漱睡觉，又出门打了两个电话，等到了晚上，她把家里存折翻了出来，数了数上面的钱道：“你讲讲，现在挣钱快，可花的也快。有时候一天花的钱，是咱们往年一年挣的钱。这做生意，着实不简单。”

周来贵则是感慨道：“芳，我想请个专业的老师来给咱们上上课。”现如今他们太忙了，而且社区那边的课也没什么针对性，对他们的帮助不大。

“我也有这个想法，就是不晓得找谁帮忙。而且你说开厂开公司，要学什么呢？我现在也是两眼摸瞎，连怎么开头都不大清楚。按道理来说，肯定是跟人家厂领导后面学的东西多，可咱们两这个情况，也没本事请厂领导啊。”

刘芳跟周来贵都是上进的人，年后来了省城之后，两人是抽空就看书，什么杂七杂八的都看，管理呀，会计呀，设计，以及纺织，印花，布料工艺等等，只要有一点用处，他们就看。也不是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但的确看的吃力。

“我白天找了罗大爷，麻烦他帮忙介绍两个人。要是定好了，咱们就直接去老师家上课，我也给了价格，十块钱一个小时，贵是贵了些，但这个钱，不能省。”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周来贵越发明白知识的重要性。

只是他们也没办法回学校重读，只能找老师专门针对性授课。

“成，贵是贵了些，但学到东西比什么都重要。”刘芳一咬牙，也觉得这笔钱要花。

另一边，罗大爷家的儿子女儿听讲周来贵跟刘芳要找老师单独上课，不由感慨道：“没想到这两个乡下人眼光还挺长远，也舍得花钱。”

“什么乡下不乡下人的。人家是没你们投胎好，但人家努力，不怕苦，这比什么都重要。依我讲，你们还比不得人家，我问问你们，自从当了官，你们书房里的书，翻了几回了？当领导的，自己都不懂技术，瞎指挥，能有什么好？我看你们，以后少出去喝酒应酬，都给我在家好好看书，学习学习。别以为有个大学文凭就了不起了，老古话讲了，活到老学到老，就是临死了，也不能把书给撒了。”罗大爷板着脸，对着三个儿子训斥道。

“哎呦，爸，我们晓得错了，这样吧，你也别气，找老师的事情，我也帮你留意留意。你说说，一个外人，你咋这么上心。”

“什么外人？都是咱们华国人，只要上进，我能帮，自然帮。这事儿，你们兄弟三人看着点，人家周来贵也不是白蹭课，他也说了，十块钱一个小时，上门听课。”

“十块钱一个小时，这价格不低了呀。没想到，周来贵还挺厉害的，这才多久，都能开出这个价格了。”这事儿，值得研究研究。

作者有话说：

抱歉，除夕那天做了个小手术，今年都没能回家过年，今天身体好点，偷偷码了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