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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湖海塘畔的斗牛场再次涌入熙攘鼎沸的人群,在锣鼓喧天中,几十头身披红绸、头戴凤冠、背扛令旗的斗牛,宛如戏台上的武将般威风凛凛,昂首阔步地由牵引者执鞭,前呼后拥地登场亮相。

半晌,在英勇威武地接受过众人的欢呼之后,斗牛即卸下装扮开始捉对儿上场角逐,但见每头牛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架、挂、撞、抽、顶等各种战术,闭实击虚地顶来角去。

直至两斗牛一方出现败迹之际,伫候一旁,三大五粗的“拆牛士”们立刻勇敢地冲上前去,不要命地插入两牛之间,奋力将两牛分开

不用问,必定是又有哪座祠堂庙宇要开光了,这是金华这地儿的习俗,本地人都知道,可外地人就不一定知情了。

譬如那位挤在人群中的十五、六岁少年,鹤立鸡群般个头儿挺高的,却有一张犹带天真气息的脸蛋与童稚未脱的五官,皮肤白里透红像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柔和的眉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是圆溜溜地十分可爱,宛如扇子般的睫毛煽呀煽的好似在对人撒娇一般,端正挺秀的鼻梁配上一口姑娘家的樱桃小嘴,说有多甜蜜诱人就有多甜蜜诱人。

诱人去拍拍他苹果般的嫩红脸颊,再给他一支糖葫芦舔。

再加上他那一身月白长袍外罩绛紫马挂,华贵而气派的穿着,又是金、又是玉、又是宝石的琳琅挂了满身,猜都不用猜,一见就知道必定是某处豪门权贵的公子哥儿,或自小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大少爷。

敢情他是头一回瞧见这种比赛,那双瞳眸睁得又大又圆,眼神中流露出那种很单纯的兴奋光芒,一副稀奇得要死的模样。

直至斗牛全部结束,他才意犹未竟地舔舔唇瓣,有点失望的转身随着人群散去,准备继续参观庙会的其他活动。

同时,在场子另一边不远处,无论场中牛斗得有多么惊天动、悲惨壮烈,身着粉缎袄裤,体态窈窕却不瘦弱的柳满儿却连一眼也未曾瞄过去一下,因为她正在等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约定的时辰已过,那人却尚未出现,她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

她暗忖,清秀淡雅的娇靥上悄悄浮起一抹掩不住的忧虑,两手扯着乌溜溜的粗辫子,那双水盈盈的丹凤眼益加急迫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忽地,她的视线定住了,继而愤慨地大步冲过去抓住一只刚从某人身上摸去一袋银子的八爪章鱼。

“喂喂喂这位公子,麻烦你停一停”随手一把揪住前头那人的马褂,待那人一回过脸来,满儿不禁一愣。“原来是小哥啊呃,总之,呃,这个”她有点尴尬地放开对方,并举起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你不要了吗”

之所以唤他公子,是因为他的背影颀长又潇洒,可没想到一瞧见他的脸,竟是个比她还年幼的少年。

少年呆了呆,看一眼钱袋,即低呼一声摸向自己放钱袋的地方──空的

“哎呀怎地溜到你那儿去啦”他指着钱袋脱口道,一脸的惊奇。“你会撮戏法儿么”

“撮戏法”满儿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人家摸了你的银子,你居然说是人家变戏法给你瞧吗”

“欸有人扒了我的银子”少年后知后觉地惊叫,傻愣的样子煞是可笑。

“对啊就是咦”转眼一瞧,满儿不禁傻了眼,继而尴尬地轻咳两声。“呃那个小偷他他跑了。”

真是奇怪,明明她一直有抓住那家伙的说呃、等等,等等,她有抓着人吗记得当时她是一手抓住扒手,一手拎着钱袋,再一手去揪住少年咦咦咦怎么反倒是她变成三只手了

满儿正自满心困惑又懊恼间,少年却只左右四处张望了一下,便耸耸肩收回钱袋,好像没发现她的窘状似的笑道:“不打紧儿,银子没丢就行了。”

一听,满儿赶紧打个哈哈拍拍他的肩头。“对对对,银子没丢就行了、银子没丢就行了不过”上下打量他几眼,她不禁直摇头,一把拉住他离开人群钻入一旁的巷子里头。

少年却犹是一点警觉性也没有,兀自望着人群喃喃道:“这儿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眉梢儿一挑,满儿狐疑地再多看他两眼。“你不会是从京里来的吧”

少年双眸一亮。“咦你怎地知道我是打从京城里儿来的我脸上写了啥字儿吗”

两眼一翻,“笨,听你说话的口音就知道啦”满儿忍不住又摇头,真是长眼睛没见过这么天真的人。“我说你啊不会是一个人单独出门来玩的吧你父母放得下心吗”

“啊这个嘛”少年哈哈傻笑了一下。“老实说,我是打家里儿溜出来的,所以”

逃家的小孩“为什么”

“那个”少年不好意思地搔搔脖子。“是我爹硬是要逼我娶个不喜欢的小姐嘛我怎生抗议都无效,只好撒丫子颠儿了,哈哈,就在成亲前夕。”

“欸你就这样扔下一切不管的落跑了”简直不敢相信,那人家新娘子不丢脸死了。

“我哪儿是撂挑子了,是是不得已的啦”少年强辩。“等我自个儿找到媳妇儿后,便会带着媳妇儿回去跟爹做个交代了嘛”

“那叫交代”满儿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白眼,再次摇头。

“算了,不管了,反正又不关我的事。总之呢如果你想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晃荡,麻烦你脑袋放精明点儿,不要这么糊涂,谨记﹃财不可露白﹄这五个大字,银子要小心贴身收好,也不要把这些个玩意儿”她伸过手去撩了一下他的宝石金炼子。“戴在身上,否则今天人家只是扒你的,说不准明天就要来个劫财害命了”

少年抽了口气。“不不会吧”

满儿耸耸肩。“那你就试试看会不会啰”

少年不禁咽了口唾沫,“那那我应该”说到这儿忽地停住,因为满儿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早已移往巷子口,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满儿就盯着那人看。

只一眼,满儿便毫不犹豫地与对方一样,曲伸三指做暗号,对方若有似无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另外又比了一个手势,随即离去。满儿见状,急忙回过眼来对少年潦草交代两句后,也匆匆随后跟上去了。

“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就是,我有事先走了。”

望着满儿一眨眼就不见了,少年茫然呆立片刻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再将视线移到地上,那儿有个小巧的绣花荷包儿,上头很清楚地绣着与满儿衣襟上同样的花纹,还有三个小小的篆字──柳满儿。

两眼轻轻一眨,少年慢吞吞地捡起荷包,再看看自己的钱袋,而后耸耸肩,把荷包揣进怀里,自己的钱袋仍是随意往腰际一挂,便若无其事地走出巷子了。

究竟是谁糊涂了

死小孩

满儿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硬憋住没爆笑出来。

那个小鬼,竟然跟到酒楼里来了,而且还故意坐在邻桌,只要她眼角一瞄向他,他就挤眉弄眼地对她猛做鬼脸,再拚命比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手势,见她始终看不懂,又颓丧地垮下了脸,好像随时都会冒出泪花儿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