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汉人能接纳我。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是枉然,在我刚及笄那年,我娘自杀死了,外公就毫不犹豫地把我赶出柳家了」
五指倏地又松开,笑容也消失了,满儿眉眼茫然。
「我到底是满人还是汉人」
可仅是一刹那,她忽地又冒出满面坚强的笑容。
「不过没关系,我这个人什么长处都没有,就是脸皮厚、毅力足,不管人家在背地里如何嘲弄我,我都能当作没听到;无论外公如何当面刺伤我,我也可以装作没那一回事。总之,我会努力再努力,终有一天会成功的」
「成功」好不容易,金禄终於有机会开口了。
「对,双刀堂。」满儿得意洋洋地点了一下脑袋。「你应该知道吧双刀堂是汉人反清复明的组织,所以,只要双刀堂肯接纳我正式入堂,就表示他们承认我是汉人了;既然反清复明的组织都接纳了我,我便不再是柳家的耻辱,当我再回到富阳城时,外公一定会笑著欢迎我,也没有人会再嘲笑我是满虏的杂种了。」
没有再说话,金禄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嗯说出来的确舒服多了,好,我可以回房去睡觉了」说完,她就摇摇晃晃地起身,往旁边跨两步,砰一下倒在他的床上睡著了。
金禄蹙眉凝视她许久後,始为她脱下鞋子、盖上棉被,又踌躇了下,才迟疑地伸出手轻抚过她醉红的娇靥,可只一下,他便收回手,皱眉,甩甩头,而後毅然转身离开到邻房去睡觉。
然而,清晨天尚未亮,他便有所警觉地醒转过来,侧耳倾听片刻後,即披衣起身出房,悄悄跟著一条身影出了客栈、越过城墙,来到一处僻静的山林湖边。
他停住脚步隐身在一株桧树後,注视著那条人影在湖边伫立半晌後,突然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怪我为什么又不是我要满人去强暴娘,也不是我自己要跑到娘肚子里,更不是我逼娘疯的,外公讨厌我太没道理了啦既然这样讨厌我,又为什么要让我生出来就算打胎药打不掉我,也可以一出生就掐死我嘛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为什么
「为什么不准我裹脚缠足因为我不配吗因为我只配拥有代表卑贱标记的大脚丫子吗为什么都没有人替我想想,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啊
「我爹是满人又怎样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呀为什么大家都要躲开我还要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娘是汉人啊为什么大家不能当我是汉人我也想要人疼爱,为什么大家都只会用那种鄙夷的眼光看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呀」
在黑幽幽的郁林中,那条人影一边哀痛欲绝地大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叫,一边又泄愤似的握拳拚命捶打地上,而金禄也默默地看著她哭、看著她叫、看著她捶打地上,目光中连他也不自知地流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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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消逝,日曦又起,再见到金禄,满儿有些儿尴尬、有些儿忐忑,还有些儿难堪因为她的双眼和两手都又红又肿,手可以往背後藏,但眼睛能往哪儿藏
挖出来藏到口袋里吗
不安地斜眼偷觑著金禄,「呃、那个我昨晚喝醉了有有出什么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没有」金禄哈开比往常更无辜的灿烂笑脸睁眼说瞎话。「甭担心儿,你一喝醉就开始打盹儿,所以我就送你回房去睡啦」
「真的吗」满儿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那我也没胡说什么吧」
「没、没,连梦话儿也没」金禄摇著脑袋,博浪鼓似的。
「太好了,那」见金禄瞄著她的眼看,她忙道:「呃,这个我一喝酒眼睛就会又红又肿,所以」
金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娘也是。」不但眼睛会红肿,连手也是。
「是吗」满儿不怎么自在地笑了一下。「那你要到杭州去了吗」
大大的眼儿眨了两下,「我是要动身到杭州去了,不过」金禄慢条斯理地说。「我有点担心儿耶这一路里来都是有你,我才能够平安无事儿,可倘若是我自个儿一个人儿的话」
不待他说完,满儿便喜出望外地拉开笑脸,还一掌拍到金禄的肩头上。
「哎呀,早说嘛」她得意洋洋地挤著眼。「想我陪你是不没问题,大姊姊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嘴里说得好听,其实心里头早就痛哭流涕地跪地磕头谢恩三百回合了。
真是老天保佑,倘若不跟著他的话,直至叶丹凤主动和她联络之前,身无分文的某人只好拉下脸去加入丐帮啦
「到哪儿去都行么」
「行行行到哪儿都行啊,对了,我还可以帮你挑媳妇儿喔哪,告诉我,你喜欢哪种姑娘」
「喜欢哪种姑娘么嗯,那种表面逞强好胜,其实很喜欢躲起来偷哭的那种。」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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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杭州,倘若不到西湖逛逛,那就不算到过杭州;来到了西湖,倘若不去尝尝西湖醋鱼,那也不算到过西湖。
所以,一来到杭州,金禄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们去吃鱼。」
「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
既是要吃西湖醋鱼了,也不能不吃吃东坡肉和末嫂鱼羹,再来上一大杯香浓的龙井,一面欣赏灵动圆润、秀丽无比的西湖景色,真可谓人生一大享受。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到底中意上哪家小姐没有她们都很美呀」
四季分明的西湖,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各具特色,朝暮昼夜的转变更赋予西湖各种光彩与云霞烟霭的变化,使之更为迷人,因此在西湖,自春而冬,管你是热得半死,还是冷得结冰,日日夜夜皆有赏景之人,特别是那些个千金小姐们,莫不打扮得花紫姹红,携婢带仆地来晃上两圈,赏景嗯哼顺便让人赏。
金禄慵懒地手支著下颔,瞧瞧酒楼内其他桌位的小姐们,再转眼望向南枱栏槛外那些宛如没头苍蝇般在西湖畔游走的姑娘们,最後朝满儿看去耸耸肩。
「没有吗那」
「咱们遛个弯儿去吧」
「咦可是」满儿瞧瞧满桌的菜。「这些还没吃完」好浪费喔
金禄不禁叹了口气。「真是算盘脑袋,吃不完硬撑不反而难吃吗」
「胡说,我哪里吝啬了这叫节俭,懂吗」满儿不觉又端起大姊姊的架子来了。「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太少爷就是这样,如果吃不完,一开始就不该叫那么多嘛光是这桌酒菜的钱就够贫苦人家一年的花费了你知道吗告诉你,要」
「你还真是爱车站辘话来回说耶」
「哎呀,居然敢说我罗唆」满儿火大了。「我这是在教你耶要是换个人,谁理你呀反正浪费的是你家的钱,哪天你穷慌了,看谁肯施舍你一颗馒头才怪」
「穷」金禄低头瞧瞧自己。「我也不是没有过破衣拉撒的时候。」
「咦真的吗为什么」
金禄笑得顽皮,没说话。
眼珠子溜溜一转,满儿突地啊的一声,「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哪回又溜出来玩,结果钱被偷光了,只好一身褴褛,凄凄惨惨的回家去,对吧」
金禄仍是不回答,「哟你瞧,那家伙明明是个大老爷儿们,居然穿得那样花不楞登的,」而且还转开了话题。「我还以为」
只溜去一眼,满儿便平板地说:「那是个女的,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纯真的大眼睛顿时圆鼓鼓的睁得更大了。「欵是西贝货你怎知地」
「因为我也扮过那样,只不过我没她穿得那样花俏而已。」
gu903();「咦真的呀唔,我可是头一回儿瞧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