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痛快,刘铁嘴才想到,骂人是不顶饭吃的,那班头赶得急,他也没好好收拾,只抢出了一些金银盘缠和几件随身的吃饭家伙,一点吃食都没带,若是回到镇子里面去买,那是自取其辱,若要走到下一个集镇去,太阳可也西斜了,要是把刚才骂的两个多时辰用来赶路,说不定还能到下一个集镇去吃晚饭。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有人从后面赶上来,那刘铁嘴正是满心不爽的时候,猛地转身,怒气冲冲望着来人。
只见后面来的是一个头戴斗笠的身材短小之人,他见了刘铁嘴,把斗笠往上一顶,露出一张极年轻带着稚气的脸,最多十二三岁模样,五官干净而且柔和,看着像是个文静乖巧的孩子,然而一双剑眉向上斜飞,终究露出几分峻然。
刘铁嘴见了他,不由一愣,原来这孩子他认识。他在镇上说书也半月有余,有几个熟客是天天来听的,有些熟识了还打过招呼,能聊几句天,也有的没说过话,但是脸总不会认错的。这孩子日日来听自己说书,虽然总喜欢趴在座子上,似睡非睡的样子,但总是来捧场的金主,按理刘铁嘴是要客气几句的,但是他今日一肚皮气,哪里愿意与小孩子磨牙,带着几分不快道:“你这孩子在外面瞎晃悠什么,快快回家去,留神你娘生气。”
那少年显然性格较为腼腆,未说话先脸红,道:“先生往哪里去”
刘铁嘴一撇嘴,道:“你这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
那少年听了这样带着一丝训斥口吻的话,脸色更红了,连连摇手道:“不不我是想,那个,天色已晚,先生有下处么”
刘铁嘴气更大了,心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老子若有住的地方还在这里团团转,就要张口骂人,突然心思一转,和和气气道:“还没找到呢,小哥的意思是”
那少年道:“小子冒昧,先生可愿意去我那里屈就一宿么”
刘铁嘴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看他背着一个筐,似乎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但身上穿的虽不是绫罗锦衣,却也是干干净净的细布,想来家中至少也是小康,再看着孩子相貌乖巧,说话文质彬彬,却还有些不利索,显然是家教很好,但不常走出家门也不常与人打交道的良善少年,心中不免活动开来,笑眯眯道:“小兄弟,你家在哪,家里大人同意你带人回去么”他是越叫越亲热,这时已经叫起了“小兄弟”来。
那少年用手挠了挠头,道:“其实我现在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大人。我住的也比较远,您您别嫌弃。”
刘铁嘴倒有些诧异,心道这孩子莫非是个孤儿,看着却也不像啊他也是老江湖了,一眼看出这孩子只怕出身不差,定然读过书,莫非是父母新丧,出来做活的那他又如何去书馆听书虽有种种不解之处,然则机不可失,刘铁嘴还是立刻顺势答应了,跟着那少年回家住。那少年十分欢喜,在前面带路,领着刘铁嘴往山上行去。
刘铁嘴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跟着那少年走,突然听到那少年道:“先生,世界上真有神仙么”
刘铁嘴转过头来,眼见这孩子原本平静的脸上泛出一阵红晕,眼中闪烁着兴奋地光芒,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两撇小胡子,道:“他们都不相信有神仙,娃娃,你信不信”
那少年斩钉截铁的道:“我相信我从小就喜欢看那些神仙的书,喜欢听人家说神仙的故事,但是只有您说的故事,让我相信,这世界上真有神仙。”
这句话说的刘铁嘴浑身舒坦,哈一笑,道:“总有人以为自己见过世面,却都是井底之蛙,没见过多大的天,还不如个孩子。我”心中突然转出一个主意,嘿笑了几声,道,“我就见过神仙。”
那少年惊喜道:“是么,那神仙什么模样”
刘铁嘴道:“那神仙么身在云雾之中,哪里真的叫人看得清楚不过我有机缘得到了几件神仙的物事,那是我的珍藏。”
那少年大喜,拉着刘铁嘴道:“是什么东西,我看看成么”
刘铁嘴见他上钩,心中暗喜,口中却道:“那神仙的东西何等的珍贵,哪能随便给旁人看”
那少年连连求恳道:“我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好,先生行个方便把。”
刘铁嘴犹豫了一阵,叹道:“好吧,路上不方便,一会儿进了家里再说。”
那少年这才放心,在前面带路,深一脚浅一脚在野外穿行。眼见前面隐蔽处若隐若现看得见一片屋角,房屋已然不远,那少年转过头来,道:“先生,我听旁人说妖怪,不是说妖怪,也要说妖精,唯独您有时说怪兽,有时说妖兽,那是为什么”
刘铁嘴道:“那是些不懂得胡说八道,妖是妖,怪是怪,精是精,哪里能混为一谈无知无力是为兽,有知无力是为精,有力无知是为怪,有力有知才是妖。我今日说的那个兕怪,虽有几分灵智,但终究还是愚蠢兽类,与那呼风唤雨的神通不能匹配,只算得一个怪。我前日说的樱儿,是个一般的野狐狸化为人形,不但灵智与常人无异,还有人类一般的感情,然而却只会几分幻术,没有大本领,便是个精。只有那力能搬山填海,智也能谋会断,可化为人形的灵物,才叫做妖啊。可惜了,若非那死不了的老太太,过几日我就要说一个大妖的本传,叫人知道妖物的厉害,那时才精彩呢。”
那少年听得心服口服,道:“先生果然厉害。”正说着,眼前到了一间木屋,却是孤零零的建在野外,四周没有其他人烟痕迹。那少年推开门,道:“这本是野外猎人临时住的小屋,废弃了很久了,我将它整理了出来,还勉强能住人。”说着进门先把油灯点了。
刘铁嘴进来一看,屋子果然窄小简陋,除了一张土炕和上面摆放着的一张旧炕桌,几乎没有别的家具,墙角堆了一小堆柴火,靠着一个破烂的火盆,另一边放了一个破水缸,显然家中贫寒之极。刘铁嘴显然没想到这里如此的简陋,未免有些失望,但他终究是走江湖的艺人,风吹日晒,平时破庙也住过,露宿都是寻常,有片瓦安身便可,也不十分挑拣。
那少年升起了火盆,打了一瓢水放在桌上,从背着的竹筐中拿出两块干粮,在火盆边上烧烤,转头道:“先生,你说有神仙的东西,现在能拿出来我看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