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人生如朝露,且进杯中酒。
孙绍微躬着腰,带着三分不自信的笑环顾一周,讪笑着说道:“惭愧惭愧。”然后退回了自己的坐席,一副很没有底气的样子。
林中一片寂静,那些刚才还自以为是的文人还没回过神来,孙绍这长长的五言诗够他们品味一阵子了。孙绍很有信心,虽然这首诗是他凑起来的,但是基本还算通顺,再加上夹在里面的一些名句,不敢说一鸣惊人吧,至少不会丢脸,说不定还能小小的扬个名。他之所以没有全盘照抄那些牛叉的名诗,就是因为吟诗要针对当时的情景,否则再好的句子也会失色。比如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是好句,可是现在是白天,他只能改成“旭日松间照”,而这一改,原先那种幽静的意境就大为损失,至于杜拾遗的那句“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被称为千古名句,可是如果现在吟出来,就是驴头不对马嘴,只能放弃。
孙绍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野心,如果自己这么一改也能混过关的话,那他对吟诗就有些信心的,也不会再对这样的场合怯场。在他看来,诗在三国还刚刚起步,格律之类的要求并不如后来要求的那么变态,时人更注重的还是诗中表达的意境。再者,诗为心声,最好的诗未必就是格律平贴的,俗话说得好,唐诗是嚷出来的,宋诗是想出来的,宋诗的格律要求倒是严了,但是却永远赶不上唐诗的高度,没有唐诗的那种气象。
张温抚着下颌的短须沉吟了半天,抚掌而叹:“诸位,可有谁愿意评上一评孙君的这首长诗”
没有人响应,大家都互相的看看,连连摇头。张温看了看,指着一个年轻儒雅的文士说道:“伟平,你没有一点看法吗”
那个叫伟平的年轻人站起来,看了一眼孙绍,又看着张温,笑着摇摇头:“惠恕兄,我唯有叹服之意,焉有置喙之胆,孙君的诗谈古论今,格调高古,非我所能领会。”
张温干咳了两声,见众人都不说话,无奈,只得开口说道:“伟平之评,温甚是赞同。孙君的诗以古论今,局度颇大,确实非我等所能见。只是”张温说着转过头对孙绍笑道:“孙君,我还有点小小的非议的,还请孙君不要见笑。”
孙绍哈哈一笑,毫不介意的一挥手:“能得惠恕兄一评,乃孙绍所愿,惠恕兄但言无妨。”
张温神情中的倨傲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惺惺相惜,他缓步走到孙绍面前,拉着孙绍的手笑道:“孙君年少,奈何有退隐江湖之意且君乃公族,眼下多事之秋,正当建功立业,纵横沙场,奈何多了如此暮气诗是好诗,于君却是不宜啊。”
孙绍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张温一眼,却从张温的眼中看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他略一思索,便会过意来,长叹一声,反手拍拍张温的手背笑道:“惠恕兄所言甚是,奈何绍也有难处。先父不幸,英年早逝,如今他这一脉只剩下我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虽说眼下国家多事,绍身为公族,不论是为国为家,都应该不辞劳苦,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沙场凶险,万一有所不测,那先父这一脉可不就是断了所以嘛,国事还是由至尊与诸位大才去操心吧,相信以至尊之贤明,诸位之才干,必能除残去秽,涤清寰宇,至于我,哈哈哈就过点小富即安的日子吧。”
张温会心一笑,转过头对众人大声说道:“诸位,孙君此语,虽说略显保守,却实在是孝心可嘉,不违圣人之言。温愚见,孙君此诗,当为第一。”
众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应道:“惠恕所言甚是,孙君当为第一。”
张温又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大声笑道:“诸位,你们现在喝的酒,可是孙府的家酿,孙君既然要学陶朱公,想来有这等好酒是不会埋没的。现在大家喝的是孙君送的,以后要喝,可就得掏钱了,诸位如果好酒的,不妨先和孙君拉拉关系,到时候犯了酒瘾,也好请孙君帮扶帮扶。这等好酒,可不是寻常可得,一金一斗,都算便宜你们的啦。”
张温说完,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夸张的咂了咂嘴:“奈何,此酒一入口,其他的酒岂不是都成了水么,让我用什么来引文思啊。孙君,今日温借酒遮脸,以后可要常到府上叨扰了。”
孙绍也忍俊不禁的放声大笑:“惠恕兄只有要雅兴,绍自当奉陪,届时不醉不归,定当让惠恕兄满意才是,只要把你的大作让我抄录一份就行。”
“如此,便一言为定。”张温举起手掌,孙绍也不迟疑,举起手掌和张温击掌为誓。张祇也满脸笑容的走上来:“孙君,我可是要跟着兄长去混酒喝的,孙君可要有些心理准备才好。”
“欢迎之至。”孙绍喜不自胜。
“还有我谢承呢。”那个叫文伟的年轻人凑了上来,挤了挤眼睛说道:“说起来,我和孙君可是有亲戚关系的,还得排在惠恕之前才是。”
孙绍一愣,这才恍然大悟。他现在知道这个谢承谢文伟是谁了。谢承是会稽山阴人,他的姊姊就是孙权的第一任夫人谢夫人,当年可是受宠之极,谢家也跟着风光一时。只是没几年孙权就变了心,又喜欢上了表侄女徐夫人,为了表示对徐夫人的宠爱,他要谢夫人向徐夫人低头,谢夫人哪里肯,因此失宠,谢家也因此失了势。谢承因此对孙权不感冒,对孙家也没什么好感,又自负文才,自然不愿意与孙绍这样的武夫再拉关系,所以刚才看到孙绍来,他也没有主动打招呼。现在大概是看到吴中的代表人物张温接纳了孙绍,才赶上来套近乎,孙绍既然入了这个圈子,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果太生份,未免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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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江左风流第三十六章得胜归来
“啪”的一声,中校书吕壹将手中的竹简狠狠的砸在了书案上,面色铁青,原本俊朗的面容变得十分狰狞,他破口大骂:“竖子,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以为凭朱治那个老匹夫,就能任意妄为吗五十金一年他干脆把我的天然居抢去算了。”
他的儿子吕建从地上捡起竹简,迅速的扫了一眼,也有些意外。竹简是吕青派人快马送来的,上面说孙绍府中做出了一种新酒,暴烈异常,世间所无,他想和孙绍合作,独家经营这种新酒,可是孙绍开出了天价,每年要收五十金,还只提供他一万斗,更让人生气的是,这一万斗只准他在吴县卖,吴县以外他无权销售。
在吕壹看来,这无疑是强盗行为,天然居开张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再说了,天居然现在一年的纯利也不过四五十金,孙绍这胃口开得也太大了些,一伸手就是五十金。更让吕壹气恼的是,孙绍居然和朱治勾搭上了,还不是明摆着要仗势欺人嘛。
“阿翁,这件事好象有些古怪。”吕建迟疑的说道。
吕壹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