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所拒,还被他骂了。”孙绍也不隐瞒,坦诚的说道。
“果然是个目光短浅的莽夫。”张温摇摇头:“他那左传春秋真是白读了。”
孙绍突然来了兴趣,他非常想听听张温这个大才对这件事的评价。他伸手提过茶壶,给张温续了一杯茶,笑着说:“惠恕,你倒说说,这天下闻名的万人敌怎么就是一个莽夫,他这左传春秋,又怎么就白读了。”
张温也不推辞,喝了一口水,又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案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又画了几个小圆圈:“校尉,这便是大江。这是建邺,这是成都,这是夷陵,这是南郡,这是柴桑。你看,我江东如果和西蜀联手,精诚合作,可以扼江上下,和中原划江而治。养精蓄锐数年,只等中原有变,即可东出徐州,西出子午谷,中出襄樊,三路大军齐出,退可保半壁河山,进可全取天下,这是何等的大业”
孙绍不说话,却心惊不已。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鲁肃见孙权献榻上策,诸葛亮见刘备献隆中对,这年代没有三国志,也没有三国演义,这两个著名的对策不象后世那样名声在外,是个人都知道,现在除了当事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而张温独立思考,却能做出这样的判断,实在是不愧他这才子之名。
“当初周公瑾为什么力主西取巴蜀,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奈何至尊被刘备那个猾虏所欺,丧失了这个大好机会,如今刘备取了巴蜀,占据长江上游,此君臣背信弃义,不共力抗曹,却与我江东反目成仇,为一已之利,强占着荆州不让,前年因此险些大战一场。”张温指点江山,明显有些兴奋,声音也高了起来,孙绍也不打扰他的思路,暗地里示意敦武去留意清场,不要让闲人靠近。
“关羽都督荆州,对我江东压力很大。万一有事,益州水师顺江而下,我江东将有覆卵之变,如果曹操再趁隙而动,则江东两面受敌,必败无疑。”张温一掌拍在表示建邺的水圈上,水花四溅,建邺倾刻间四分五裂:“江东败,则西蜀不能独立,势必亦成曹操囊中之物。”
孙绍目不转睛的看着慷慨激昂的张温。
“眼下曹操大兵将至,至尊为免两面作战,与关羽联姻,正是于我于彼皆有利的好事。而关羽居然拒绝了,更有甚者,居然辱骂使者,全然不顾大计,这不是目光短浅的莽夫又是什么他读了那么多年的春秋,连这一点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懂,他不是白读了,谁是白读了读经如果只是为了取名,那真是舍本求末啊。”
“那读经是为了什么”孙绍故意笑道。
“为了知古事,悉古贤君子之良谋妙计。”张温盯着孙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古为今用,方为达人。”
孙绍含笑看着他,心里却在笑。孙权号称雄才大略,最后只能坐断东南,看来是有原因的。有张温这样的才子他不能用,怎么能全取天下天取不予,不祥啊。
“吴中果然多才子。”孙绍直起腰,不着边际的感慨了一声:“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张温不才,略有所知而已。”张温有些向往的看着外面:“我吴中人杰地灵,英杰多出,奈何不得其位,反而枉遭杀戮,实在让人寒心啊。校尉知道沈子正否”
孙绍想了想,摇摇头,确实没听过这个人。
“沈友沈子正,弱冠博学,见知于郡将华子鱼。人称口笔刀三妙,是如何风流的一个人物,却被人诬以谋反,死不得其所,真是让人痛惜啊。”张温叹了口气,又心有所感:“刚才校尉告诫得对,人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孙绍莫名其妙,东吴还有这等人物自己也算是对三国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不少,怎么没有听说过他连忙向张温详细的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原委。
沈友是吴中人,比张温长一辈。孙策入江东,杀戮过重,沈友愤而不受征辟。后来孙权继位,很隆重的派人去请,沈友这才出仕,一见面,就和孙权谈到了荆州的重要性。孙权开始对他很尊敬,但是又忌恨他的才学和名声,再加上沈友这个人才高气傲,有些地方让孙权丢了面子,后来就找了个借口,说沈友谋反,把他给杀了。可怜沈友当时才二十九岁,正准备大展宏图,辅佐孙权成一番霸业呢,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沈家因此对孙权十分不满,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到现在为止,沈家也没有人出仕。
“我和沈君之子沈玄是莫逆之交,几乎是无话不谈。”张温感伤的说道:“沈君是我儿时最敬仰的君子,我刚才和校尉所言策略,便是受了他当时的荆州策启发。今日言及,实在有些难受。唐突之处,还请校尉海涵。”
第一卷江左风流第七十七章请缨
孙权看着犹自怒容满面的暨艳,颇为惊讶。不过,他一点也不生气,相反觉得十分难得。孙绍是谁那是他都不能轻易加罪、只能用些软刀子的人,孙尚香是谁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因为嫁给刘备的事,他也要留三分情面。可这个暨艳倒好,一言不合,跑到他这儿来告状了。
这是个忠臣,骨梗之臣,可用。
孙权在片刻之间就给暨艳下了个定义。
“我知道了。”孙权藏着心里的喜悦,淡淡的说道:“那只是掩人耳目的办法,不得已而为之,是我的主意。”
既然真是孙权的主意,暨艳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见暨艳有些尴尬,孙权笑了笑:“你回去做事吧。孙绍那里,我自会为你解释,你也不要有芥蒂。”
“喏。”暨艳施礼退出。
“朱绩,你派人去把孙绍找来。”孙权对站在一旁的一个少年侍卫笑着说道:“就说有人告他状了,让他来申辩。”
朱绩应了一声,大步走了。孙权越想越好笑,连连摇头,正感慨着,孙绍已经跟着朱绩走了进来。孙权十分奇怪,他们来得也太快了吧。
“至尊,我正在前来拜谢呢。”孙绍解释道:“昨日蒙至尊赏赐诸多器物,阿母命我今日前来谢恩,我见时辰尚早,怕至尊还在议事,所以到坊里去了一下,然后才赶过来。”
孙权笑了,和蔼可亲的招呼孙绍坐下,责备道:“不是和你说过吗,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就不要这么称呼了,听着生份。”
孙绍却恭恭敬敬的说道:“虽有血脉之亲,亦有君臣之义,臣岂敢因至尊宠爱便乱了规矩。”
孙权十分满意,脸上却有些不快:“是谁这么说的”
“春秋大义在,张公教诲,抑有张温的督责。”孙绍知道孙权的那点小心眼儿,既然你要演戏,我就跟你演全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