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次就是做个样子,恐怕敲的是江东这座山,镇的却是邺城、洛阳的那些虎。再加上他为立嗣的事情犹豫,心思决不在江东。”
孙权思索了片刻,暗自点头,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算是松下了一些。前面的仗打得太憋屈了,虽有濡须坞,他还是没有足够的信心。
“不过,至尊也马虎不得。”孙绍又提醒道:“既然出征了,当然要有点战果,他未必没有示之以威,迫至尊低头的意思。只有让至尊低了头,他才能腾出兵力,全力攻取汉中。”
孙权眼神闪了一闪,抚着颌下的紫髯,犹豫了片刻说道:“你是说,他会猛攻一阵”
“猜想应该会的。”孙绍挠挠头,笑了笑,显得有些不自信:“既然来了,当然要全力试试了。万一天幸,就跟他拿下汉中一样,也不是没有可能。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
“有理。”孙权缓缓点头,眼神复杂的看了孙绍一眼,既有赞赏之意,又有遗憾之心。孙绍虽然只是初经战事,但是他对战局的分析颇有几分道理,和他自己所想的有很多地方暗合,比起不少征战多年的将领来,并不逊色。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太特殊,带在身边调教几年,何尝不是一员堪比吕蒙、蒋钦的猛将,真是可惜啊。如此良材,却只能闲置。好在他最近有所长进,还能体谅自己的一片苦心,不象以前一样莽撞,要不然还真不好处理。
孙权感慨了一阵,暗自叹了口气,又拿起了笔,做出了送客的姿态:“那就这样吧,我马上让人给你准备公文,调拨十只商船,两只战船给你。你自己到会稽船官那里去领船吧。”他叹了一口气,又有些羡慕的说道:“你从此自在了,可以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哪天赚钱赚得满意了,想起我这个叔叔了,也来帮帮我才是正理。”
“岂敢岂敢。”孙绍识相的起身告辞,反正船已经到手,他也没兴趣和孙权再扯蛋了。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听着就反胃,真要让我帮你做事,刚才怎么不说而且豫章就有大船官,你非要我到侯官去取船,分明是让我走得远一点吗,干脆让我去番禺好了。
孙绍回了自己的大帐,立刻让人收拾东西,大桥和关凤心有默契,谁也不问,立刻安排人收拾,时间不长,吕壹送来了领船的公文。孙绍再次谢过,又向了表示了昨天无礼表示歉意。吕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低声说道:“孙君不介意我把事情全部汇报给至尊”
“理当如此。”孙绍笑着拍拍吕壹的肩膀:“吕兄这样的忠谨君子,我渴求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见外。吕兄将来飞黄腾达,还要多多照顾我这样的商贾之人啊。”
吕壹听了,连称不敢,心里却是十分高兴,孙绍不仅不嫌弃他,还如此高看他,让他十分受用。可惜,这样有才有识的人只因为是孙策的儿子,就只能去经商,实在太可惜了。孙权对人大度,唯独对孙绍太无情了些。
闻说孙绍要走,步夫人带着女儿赶来送行,两个小丫头拉着孙绍的手,依依不舍,孙绍走了,再也没有人陪她们玩了,也没人给她们做好吃的了。“大兄”孙鲁班抽抽噎噎的,小脸都哭花了,仰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孙绍:“你什么时候再来跟我们玩啊。”
孙绍蹲下身子,将两个小丫头搂在怀中,笑着说道:“哭什么,大兄只是先你们一步回城里去,等你阿翁打完了仗,他也是要回城的。你放心,大兄这次到成都去,给你们买好多好看的蜀锦做衣服,保证把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买好多好多的堕林粉,把你们搽得香香的,做江东最漂亮的女子,好不好”
“大兄说话要算数。”孙鲁班伸出手指,很严肃的说道:“我们拉勾。”
孙绍一笑,伸出手指和孙鲁班拉在一起,两人同声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又和孙鲁育拉了勾,两个小丫头这才挂着泪珠子笑了。孙绍又沉下脸对孙鲁班说道:“大虎,大兄不在你们身边,你可不能欺负妹妹,要不然大兄回来要打你屁屁的,听到没有。”
“嗯。”孙鲁班难得听话的点点头。
步夫人见刁蛮的孙鲁班在孙绍面前这么听话,有些感慨的说道:“我这大虎,从小就不听话,好容易有奉先能治得住她,奉先却要去做事了,真是可惜,以后我又得头大了。”
大桥欣慰的看着孙绍,含笑不语。
辞别了步夫人,孙绍一家离开了大营,江边有一艘船靠在岸边,一个年约四旬的精壮汉子站在船头,身后站着一个头扎孝布的少年。见到孙绍,两人躬身施礼:“少主。”
孙绍也不作声,扶着大桥上了船,进了舱,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开船,回建邺。”
“喏。”那汉子一句话也不多说,跳下船,解了缆绳,然后又跳上船,挂起了帆。
关凤一直看着那个精壮汉子不说话,大桥看了一眼,也有些奇怪,盯着他的面容仔细的打量了一会:“阿满,这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他叫林飞,当年是阿翁的童子军。”
“是吗”大桥惊讶的看着孙绍。孙策在世的时候,身边收罗了一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教他们武艺,带他们上战场,把他们当未来的将军培养,这些人被称为童子军。吕蒙、蒋钦、周泰当年都是童子军中人。可惜孙绍死得太早,这项计划半途而废,后来孙权掌权,将童子军全部接收了过去,吕蒙、蒋钦都成了将才,周泰则早在孙策还在世的时候就跟孙权了,童子军中不少人都做了军官,或者在孙权身边任郎官,做亲卫。
大桥不关心孙策,她对童子军了解不多,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些人,但是除了吕蒙等为数不多的人之外,她知道的并不多。她从来没有听孙绍说过这些人,忽然看到一个,不免有些惊讶。
孙绍的脸色很平静,但是眉宇之中,却有一丝难得一见的阴沉:“那个少年叫韩龙,他父亲韩青当年也是童子军,不久前刚被甘宁杀了。”
“就是那个厨子”关凤忽然插了一句嘴。
就在一个多月前,营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甘宁的一个厨子有过,甘宁要杀他,他就跑到吕蒙家里去了。甘宁和吕蒙关系极好,吕蒙的老母邓氏对甘宁有如待亲儿一般,知道这件事后,就让吕蒙把那个厨子又还给了甘宁,甘宁到了船上,就亲自用箭把这个厨子射死了。吕蒙因此大怒,居然准备发兵攻击甘宁,如果不是邓氏相劝,几乎闹得不可收拾。
关凤听孙尚香说过此事,当时没想明白吕蒙和甘宁关系那么好,为什么因为一个厨子几乎闹得互相攻击,现在听孙绍这么一说,她立刻明白了,这个厨子和吕蒙还有这么一段交情。
“嗯。”孙绍仰起脸,叹了一口气。下面的话没有说。林飞和韩青是至交,韩青被甘宁所杀,林飞恨死了甘宁,同时也恨吕蒙不顾当年的情份,因此他把消息透露给同为郎官的甘瓌,激甘瓌去找孙绍闹事,准备反过来再告甘瓌一个泄露机密的罪名,然后再找机会杀了他,甚至扯到甘宁身上去。孙绍知道之后,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林飞见孙绍出面,不好勉强,知道自己在孙权身边已经不安全,干脆不辞而别了。